又定了三个住处后，楚安和顾野在四点五十来到第七大街盛二十一条附近，入目是此起彼伏的山包和木碑，但没有看见一个孩子的身影。
一瞬间，楚安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较真儿了。那些孩子明显不能来，她为何一定要遵守这个约定。
“小安，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顾野忽然指着几个较深的车辙印说。
车辙很深，像农村地里的垄。这里已经很久没下雨，高出来的土垄很硬，周围尘土飞扬。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就躺在深深地垄沟里，紧抿着唇，闭着眼睛，试图遮挡阳光。
“开过去看看。”楚安说。
顾野将车缓缓开到小男孩身边，里面真的是那个小不点。
他被一大片暗影挡住，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睛，看见庞大的悍马立即用手撑着两边的垄高仰起头，缓缓眨了几下眼睛，然后被周围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声音很轻。
楚安拿起一瓶水跳下车，来到小不点这一侧。孩子应该是躺了很久，晒迷糊了。
“喝点水。”
小不点没有接，急忙往后翻滚了一个车辙印，才缓缓站起身。
“就你一个人吗？”楚安并未强求递水，小孩子谨慎点没有毛病，而且外城会定时发水，他要是一口都喝不到，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嗯，他们都没来，我…一个人可以领取你的任务吗。”小不点的声音不大，确是很认真的回答，楚安能感觉出来。
“可以。”她不想说废话，她就算想拉一把这个小不点，也得他伸出手才行，“不过这个任务会很累，你需要24小时随时待命。你一个人完成不了，你需要找三个可以信任的伙伴一起完成。”
小不点紧绷着脸，他哪里有可信任的伙伴。整个外城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和他做朋友，甚至都不愿意正常与他说一句话，这明显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我…我…”
“先不要急着回答。”楚安打断，她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他没有家人，没有小伙伴，甚至都不知道该信任谁，“听我说完，你再做决定。”
小不点想了想，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点头。
“我先跟你说说要做什么吧。”楚安做了退步，“我要不定时给四个地点送一些东西，可能是早上，可能是中午或者晚上。
我会给你一部手机，需要送什么，送到哪里，我会提前告诉你，并给你足够的时间去买或者去取，这部分费用由我承担。”
小不点的脸色恢复些许，这个任务比他以往做的简单多了，而且一点危险都没有。
他以前做的任务就是替大人钻洞或者爬通道，有一次卡在一个通道里差点憋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反正醒了就在坟包这里躺着，应该是哪个好心人救了自己，可惜他没看见那个人。
“这四个地点距离比较远，有时候会需要在同一时间送到，所以你一个人办不到。”
“那我能只送一个地方吗？”
挺好，终于知道问问题了。
“我不想联系那么多人，你要是接这个任务就一起接，你可以再转包给其他人，这些我不管，我只要结果。我会按次付费，一次5积分每个人。”
小不点的眼睛瞬间亮了，叔叔以前出去打工，一个月才能赚3个积分，妈妈有时候一个月只能赚1个积分，他们都是靠领救济粮活着。
小不点忽然掉起了眼泪，要是他能早点出来赚钱，是不是叔叔和妈妈就不用死了。
“你要不要接？”楚安又把水递过去，不忍直视他那张画符似的脸。
“我能试试吗？”小不点还是没有自信。
楚安收回矿泉水，没有回话，转身往副驾走去。
小不点着急了，立即追上来，因为慌张还被垄高绊了一跤，本就有伤的脑门杵在另一个垄高上，疼得他瞬间掉下金豆子。
本就惨不忍睹的额头肿得更严重。
“我怕…呜呜呜…我怕找不到人…呜呜呜…我怕做不到…”小不点顾不得伤，连滚带爬地起来，“我…别走…”
楚安走的并不快，小不点追上来却不敢靠近，除了一边哭一边恳求再无他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上车。
“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不要不给我…”小男孩着急里在地上跺脚，却没敢靠近副驾驶。
他见过邻居家小豆子因为抱着一个大叔的腿要吃的，被踢到吐血，腿也断了。妈妈也告诉他，不能动手去抢，去阻碍大人，他们的力量太渺小。可是他好想拦下这个姐姐，拦下这辆车啊。
“求求你了…呜呜呜。”小不点扑通一声跪在不远处，用混合着血与土的额头继续磕地。
那些大孩子会在领食物的时候看着他，他只能吃一口，吃多了会被打得很惨。他需要积分，去偷偷买吃的，他还要给妈妈买一个牌位，供上供品。隔壁孙奶奶说没有牌位和供品的人不能转世投胎，会变成孤魂野鬼。
“别磕了。”顾野摇下副驾车窗，冲着外面喊，“站起来，站好。”
小不点哭的不能自已，完全没听见顾野的话。无奈大狗子只能跳下车，将这个小不点拎起来，“站好，在这站着不许磕头不许哭了。”
小不点傻傻地站着，不停地用手抹眼泪，结果抹了一把血，又往衣服上擦了擦。
顾野走回驾驶位，上车点火。
楚安诧异地看向他，以为他要劝自己，没想到是要走。
“这样他是死是活就跟咱俩无关了。”顾野说完，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他转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脸，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这俩孩子还置上气了。
他松开方向盘，将楚安的肩膀转过来，用拇指轻轻抚摸她的眉头，“行啦，别把自己气到了。”
“我没生气啊！”楚安冷淡的说。
“对，我家小安没生气。我家小安只是想让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学会独立，可是那个小男孩太不争气。”
顾野温柔地看着她，哎，没想到坚强如此的小安也有搞不定小屁孩的时候，而且可能也许还需要哄一哄。
“我家小安有那么多积分，想找什么样跑腿的人没有，是不是？让你一个小屁孩帮忙，是给你机会，结果你还畏畏缩缩，连试都不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