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两个字听得他脸颊不由一热。
“如果要是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没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气？”
顾昭试探性问，话在落下的一刻后心已经开始有些紧张。
“不得已？”沈绵绵像被踩中尾巴的小猫瞬间炸毛，“你该不会是上京赶考的途中有过别的女人吧？”
“……”
顾昭取下她的手，神色颇为无奈。
他没及时回答，她继续发问：“还是你被富家千金看中，强行抓你入赘当上门女婿？”
顾昭捂额，真的……越说越离谱。
“都不是。”
“幸好。”
她眉眼弯弯，笑得只剩一条小缝，“既然都不是，那我不会生气。”
顾昭悬起的心稍落，适时转过话题：“我已经好多了，我们走吧。”
沈绵绵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确实没今早那么苍白，“等会儿，我去拿汤婆子。”
汤婆子灌满热水，捧在掌心一会儿手暖起来。
二人做事雷厉风行，准备好一番后火速出门，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途中竟然遇到沈文。
他满脸通红，两只眼眶又黑又肿，一边走一边挠屁股，看样子应该在外面通宵过夜喝酒。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不在，沈文摇头晃脑突然打了个酒嗝，嘴里的酒气熏得几步远都能闻到。
沈绵绵反应迅速，拉着顾昭躲到树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连老天爷也助我一臂之力啊。”
她没挑明，顾昭领会话里的意思，正转头去找棍子的时候，他悄悄走到沈文的身后，手刀一落直接将其击晕。
沈绵绵心底划过一丝怪异，但也没多想，上前合力把他拉到隐僻的地方。
这条小道是其中一条回村子的路，平日很少有人经过，因此见到沈文已经不省人事，她的动作大胆很多。
那只莹润的小手在其他男人身上摸来摸去，顾昭微微蹙起眉宇，觉得这一幕很是刺眼。
一把抓住绵绵的手腕，顾昭让她退到一边，经过上次从那三个恶人得来的经验，他已经轻车熟路在其身上搜刮。
“他没带身上，估计藏到别处更为隐蔽的地方。”
正如他们所预想的那样，沈文果真没把地契放在身上。
难道是在继母那里？
沈绵绵旋即否定，若继母拿着地契，沈父也不会找不到的。
“绵绵，他身上没有也没关系，当下正是好时机，不必找丁大壮了。”
顾昭站起来，眼神淡漠望着地面的沈文，转身面相她时，言语与他平时温和不与人争执的样子有些违和，“既然人来了，可别错过机会。”
沈绵绵到底在前世生活久了，杀人放火犯罪的事她真做不来，但她并非那种做事心软的人。
沈文和继母不请自来，夺她钱包不说，还险些伤了顾昭，这笔账她一直记得呢，所以她才不会好声好气和他们讲道理。
“恐吓恐吓好了，我可不想闹出人命。”
“好。那我先将他眼睛蒙住，手脚绑起来。”
冬季大多植物进入冬眠，沈绵绵从林间找来一条枯萎但韧劲十足的藤条，他动作利落地将其捆绑，手法熟稔巧妙。
“顾昭，这绑的真结实，谁教你的？”
她扯了扯，藤条越发收紧，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
“上京赶考曾认识一个军营的友人，是他所教我的。”
“难怪，他教你的捆绑手法精妙，下回有空教教我。”
“好。”
风呼啸而过，沈绵绵没待多久感觉身子发冷。
她捡回之前放在树下的汤婆子，把人暂且搬到一处小屋子掩人耳目，随后照常先到市集买菜，顺便打探一下关于沈文最近的消息。
回来途中，她顺带去屋子瞧了一眼。沈文依旧没清醒的迹象，她没想到顾昭这一手下去的力气竟那么重，直到晚上才醒来。
反正还有剩余的时间，沈绵绵暂且回家干活去了，她买了一条大草鱼，足足有两斤重，正好可以做一顿酸菜鱼。
冬日连水都开始结冰，水井打得深并没受到影响，不过打上来的井水跟放入寒冰里没什么区别。
沈绵绵反复搓着双手，脸蛋冻得赤红赤红，摩擦间带来的热意让她暖和不少。
灶房内顾昭也没闲着，几乎能做的全做了。
“咳……”
见她进来，他连忙背过身掩住。
沈绵绵将水抬进来倒入水缸，脚后跟着一只小鹅，经过投喂它长大许多，再过些日子到换毛期，它这一身黄毛蜕变成白色羽毛了。
雏鹅很粘沈绵绵，只要她在家，无论去哪儿屁颠屁颠在后面跟着，久而久之沈绵绵都习惯了，不过她绝不会让它进入庖厨和房间。
家禽类的动物通常是直肠子，走哪拉到那儿，因此她很是嫌弃。
“大白，出去！”
“嘎嘎嘎——”
大白是沈绵绵随便起的名字，听多了它也就知道是在叫自己，鹅掌方向一转，摇摇晃晃回到它的小屋子。
“顾昭，我打探到一些消息。沈文偷走爹的地契，正如你所说一样无法抵押出去，爹那边还不知道。”
不仅如此，沈文没有银子赌钱就专门偷别人的荷包，有几次被当众戳穿死都不认，名声在附近村镇一带极其恶臭。
“地契是沈文的筹码，他不会主动还回来的，等天黑我们再过去要回来。。”
“唉，就算找到地契，沈文欠下的银子，债主肯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还不是要爹还的钱。”
沈绵绵忧心忡忡，摊上继母和沈文两个极品，倒十八辈子的霉了。
顾昭淡然一笑：“还不起银子，让他留下一只手，往后好吸取教训。”
她想想觉得有道理，谁惹的祸谁承担责任，所以她对沈文完全不给予同情，拍了拍手，着手做酸菜鱼。
陶罐密封严实，开口一掀，芥菜经过发酵酸香味醇，浓烈的酸味扑鼻而来，舌尖不由分泌汁液。
草鱼开刀，鱼骨、肉片分成两碟撒盐腌制，切碎的酸菜和姜丝辣椒一起炒熟捞出。
沈绵绵去掉腥水，起锅烧油下鱼骨两面煎至金黄，将炒好的酸菜倒进去翻炒，加水大火烧开，差不多熟了放剩下的鱼片一烫，酸菜鱼做好了。
她一一捞起，面上铺几粒干椒和花椒，酸汤倒下去，香味瞬间激发出来。
顾昭无法吃太辣的菜，为此她还另外做一道清淡的芋头排骨，末了撒上葱花完成。
两人用过饭，亥时一到，沈绵绵和顾昭借着夜色，提灯笼一同过去。
村子后面有一片小树林，屋子是给过节上山拜祭的村民歇脚而起的，除去必要的日子，大多数村民不会到这里来。
顾昭今日状况不太好，一出门寒风迎面而来，他便受不住开始低咳，可担忧她一人夜晚单独过去不安全，执意要和她一起去。
沈文恍惚间醒来好几次，眼前一片漆黑，他误以为是到了晚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直到身子感到一股嗜人的寒意，他哆哆嗦嗦打了个大喷嚏，鼻涕从两个鼻孔留下，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沈文稍微一动，四肢被绳子给绑住，长时间血液不流通，动作起来麻木僵硬。
“艹，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偷袭小爷？不要命了？”
他像只蛆虫在地上蠕动，可惜越挣扎藤条反而收得越紧，沈文气急败坏，不由破口大骂起来，“混账东西，快给小爷滚出来！有种正面交锋啊，绑着小爷做什么？”
沈文淬了一口唾沫，身上的肥肉被藤条全勒出来，如同一个肥大的粽子。
“吱呀——”
他竖起耳朵，外面好像走进两个人。
沈文眼睛蒙住目不能视，唯有那一张嘴哇哇大叫，“狗东西，别让小爷知道你是谁，否则小爷喊兄弟弄死你！”
沈绵绵拍了拍顾昭，示意走到旁边。
她蹲下来，朝他脸上扇了两巴，骂谁是狗东西呢？
回想起最爱的小钱钱就是他拿走，沈绵绵新仇加旧恨又送多两巴，从前原身没少因为他受继母辱骂，其中一巴当做替她报仇得了。
“你！！小爷宰了你！”
沈文如同咆哮的幼兽气得嗷嗷叫，碍于不能行动，只能无能狂吼。
“宰了我？我东家可是王少，你敢对我动手？”
沈绵绵捏着嗓子，粗声粗气回击。
市集里各种小道消息很多，她打探到沈文不久前欠下五两银子的赌债，期限将至，若没及时归还是要被剁手指头，否则他也不会着急偷地契抵押。
一听是王少的人，沈文如同霜打的茄子，肉眼可见瘪了。
“原、原来是王少的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吧！”
“别跟我打哈哈，那五两银子什么时候归还？我家王少爷急着用！”
王少可不缺那几两，说到底就是想弄他！
沈文立马换了个狗腿的嘴脸，跟刚才一开始气焰嚣张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大哥，能不能让王少再宽限几日？小的本来可以还上的，就是抵押地契时官府申请不了啊！”
沈绵绵回头和顾昭对视一眼，继续粗着嗓音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按王少规矩做事，既然你没钱，那我只好把你的手指头给剁了！”
“别别别……饶命啊，大哥！”
沈文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求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我有办法还！王少最近不是在找长相貌美的女子吗？我有个姐姐，虽然已经嫁过人了，但她夫君是个病痨鬼，很快就死了！”
沈绵绵还以为他说地契的事，不料竟然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她感到荒谬的同时觉得愤怒。
“我这姐姐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如果再好好打扮打扮，卖了可值不少……啊！！”
顾昭俨然听不下去，面色骤冷，向来清高自持的人克制不住怒气，上前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沈文疼得失声大叫，顾昭瞧着文弱，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力气不比普通人小。
沈绵绵连忙抱住了他，生怕他失控一不小心弄出个好歹来，到时可麻烦了。
顾昭视线扫过痛苦呻吟的沈文，眸底掠过嗜血的阴冷，藏在袖口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一条条青筋突突暴起，他绷紧下颚，努力平息胸口愤然而起的怒意。
“我家王少很缺女人？嫁过人的女人你也敢往他手里塞？我告诉你，今夜如果不将银子交出来，你的手指别想要了！”
沈文一愣，感到有些奇怪。明明王少之前说过只要是长相貌美的女人他都要，甚至可以用女人抵押赌债，怎么现在改口了？
不等他想明白，蓦然觉得某根手指一凉，锋利泛着阴冷的寒光直抵肌肤，缓慢地划过，如同毒蛇爬身让人不寒而栗。
“饶、饶命！大哥，我真的没银子！我就只剩一张地契了！”
“地契在哪？”
“可、可是大哥，地契要到官府抵押才生效。”
沈绵绵目光乍亮：“这事好办，我们王少有的是法子，你赶紧把地契交上来，否则……”
沈文害怕号啕大哭，眼泪鼻涕流满一脸，她嫌弃皱眉离远点，害怕之下他全抖出来：“我藏起来了，埋在村子的一棵木棉树下。”
“我去瞧瞧，你要是敢骗我，有你好看！”
沈绵绵恶狠狠放出狠话，转身与顾昭眼神交汇，“你留下来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村子的木棉树就一棵，离沈父家就几米的路程。
她过去一瞧，旁边确实有掘土过的痕迹，沈绵绵用棍子一点点挖开，地契果然是被他藏在下面。
她想了想，决定先收起来，过几日再还给沈父。
顾昭守在屋子，四周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只剩他一个。
沈文保持僵硬的动作，动都不敢动，生怕他突然给自己来一刀。
周围寂静无声，沈文耳朵颤了几下，他听到一声刻意抑制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在低咳。
方才冲动害怕的劲儿褪去，沈文脑子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始察觉到很多地方的疑点。
他确实向王少借银子，可他没必要安排手下偷偷摸摸将自己敲晕啊。何况对方目的很明显奔着地契去的，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