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刘梅气笑了，“这时候翻脸不认人了？”
此时，站在门右的沈文往左边走一步，露出一张肿成猪头的大饼脸，沈绵绵没崩住，不禁笑出了声。
小文说的长得像猪头的人原来是他啊。
她的笑声在他听来很是刺耳，沈文恼羞成怒：“沈绵绵，你这臭婆娘竟敢嘲笑小爷！”
一条长棍倏然横过来，隔开之间的距离。
沈文抬头望去，面前芝兰玉树的男子神色淡淡，目光平静如一泓潭水，却不知为何莫名给他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沈文旋即甩甩头，可能是在外头遇到太多笑里藏刀的人所产生的幻觉，一见到那些表面温和的人潜意识认为很危险。
沈绵绵握着棍子在掌心敲了几下，好整以暇欣赏他跳脚的样子，“你别过来啊，万一我手抖，不小心打在你身上可别怪我啊。”
沈文气急败坏，她讲话从不来虚的，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刘梅懒得跟她废话，伸手想一把抢过，对方洞悉她的意图，棍子在掌心转悠一圈如光滑的泥鳅挣脱开。
眼见夺不过来，刘梅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撒泼：“沈绵绵，你做事别太过分了！有你这么对待长辈的吗？”一顶不孝的帽子硬往头顶扣。
沈绵绵漫不经心：“你都说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那我就不归你管，所以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
她在拿当时的话堵她。
刘梅气得脸都歪了，但现在不是和她计较争论的时候，“沈绵绵，我没有心思跟你在这废话。识相的赶紧把地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心底一哂，如今倒摆到明面抢了，她偏不让他们所愿。
沈绵绵眉头一皱，转头问旁边的男人，“顾昭，她要你的地契做什么？”
顾昭反应灵敏，十分配合摇摇头，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
沈绵绵心里暗爽，偷偷眨了下眼，“人要脸树要皮，但就是有一些人真不要脸，竟然打主意到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儿的地契上。”
“少在这扯东扯西！”
刘梅才不中二人的套，“我要的是你父亲的地契，快拿出来！”
“我爹的地契在他那边，你跑过来问我作甚？我都嫁出去了。”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你这人脑子好奇怪。”
“你！沈绵绵，别在我面前装蒜！”
饶是清楚她故意的，刘梅也气得不轻，声音尖锐又刺又响，活像一只老母鸡。
院子的大白情绪受到波动，突然变得格外暴躁，它还没完全长开，小小的一只左右摆着屁股走过来，谁也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沈文捏着拳头终于忍无可忍，挥动拳头想要冲进去，顾昭目光凛冽，一改往日温和儒雅之姿，千钧一发之际那一根棍子二话不说直接落下。
“啊——”
这一下不偏不倚打中他先前受伤的位置，沈文发出如猪被烫般的痛嚎，嘴巴张成一个圆形，脸如同撕裂一般，剧烈的疼痛仿佛又被重创一遍。
“文儿！”
刘梅一抬脚，感觉有点湿漉漉的，她低头一瞧，不知什么时候鞋面有一坨黏糊糊的深褐色不明物体。
视线疑惑挪到旁边，只见一只还没到换羽期的雏鹅抖了抖屁股，上面沾有和她鞋面一样的东西。
她眼珠子如装弹簧差点弹出眼眶，刘梅霎时间反应过来，这坨恶心的东西是这只畜生拉的屎！！
她顾不及后面不停喊叫的沈文，尖叫了一声，提起裙角甩走那坨令人作呕的粪便。
“沈绵绵，你……你！你目无尊长，居然指使一只畜生羞辱我！”
“你骂我就算了，可别冤枉我啊，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沈绵绵无奈摊手，心里却乐开了花，大白来的真是时候啊，今晚给它加餐！
刘梅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嘲笑，所有理智瞬间全抛之脑后，指着她的手抖成筛子：“你给我等着！我、我去请里正为我讨回公道！”
“去吧去吧。”
她无所畏惧，“啪”地一下把木门给关上，方才憋笑憋得难受，现在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沈文和刘梅两人还没走，听到里面爆发的笑声更是气得牙痒痒的，眼神犀利恨不得冲进去将她撕碎。
“文儿，你暂时先回去休息，娘亲自找里正讨公道！”
“好！”
刘梅此次确实是气疯了，在没证据面前，居然兴师动众喊来一帮人。
“她还真叫人过来？万一他们进门搜屋子怎么办？”
沈绵绵顿时有些傻眼，没想到刘梅玩不过就想仗势欺人。
“哪又如何。绵绵，不必担忧，他们不会进来的。”
顾昭不以为然，沈绵绵悬吊起的心放落，他接过她手中的棍子放到一旁后才慢悠悠开门。
门外乌泱泱一片的人，里正神色很是无奈瞥了他们一眼，刘梅紧随其后嘴里像装了炮弹突突不停。
“里正，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啊！沈绵绵这臭丫头偷走我家地契，还故意叫只畜生来羞辱我！”
她大倒苦水讲了半天，末了，眼泪一抹恨恨地指向门口的二人。
里正皱起眉头，顾昭率先打断：“你说我妻子偷你家地契，你有何证据？”
“没有！”刘梅理直气壮，“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你们偷偷藏起来，到里面搜一下就知道了！”
里正：“……”
里正一路被她粗嗓子哭得心烦，才带着人过来，最后她居然跟他说没证据？
“梅娘，沈绵绵算起来是你半个女儿，你没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冤枉她啊。”
“里正，你这话什么意思？明明是她拿走的，怎么反过来说我了？”
刘梅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顾昭缓缓开口：“凡是讲究证据，你无凭无据就想私闯民宅，难道你不知此行犯了本国律法第四百六十条的罪名？”
他语气不咸不淡，谦逊有礼的态度让人不由竖起耳朵认真聆听他接下来的话。
“本国律法明令禁止除官府持搜查令之外，其余私闯民宅一旦证据确凿，将处以三年牢狱。”
里正赞同点点头，书生不愧是书生，律法比他还了解清楚。
“对。梅娘，你口口声声称沈绵绵盗走地契，你可亲眼瞧见？有何人为你作证？只要你掌握证据足够到官府报案，有了搜查令方能进入搜。”
“我……”
她一时语塞，我半天我不出个字来。仅凭沈文的一两句，她也无法到官府立案啊！她当时又不在场！
“里正，还有一点。我娘子并无做过盗窃之事。”
顾昭继续道，“她既然嫁于我，便是我的人，此处便是她的家，她何必为那点蝇头小利行窃。”
有道理。
里正点点头，顾昭有他长辈留下的房屋，外形空间比沈绵绵娘家大得多，谁会看得上她娘家的地契。
据他所知，沈绵绵娘家的地契上印着她爹的姓名和指纹，非本人亲自到官府是无法抵押，拿走也无济于事。
眼瞧着里正往他们二人方向倾倒，刘梅不甘心，她进不去改日再想办法，总之她势必沈绵绵得到惩戒。
“里正，我是没搜查令，这次进不去就罢了，但她指使一只畜生往我脚上拉屎，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是不是应该打她三十大板？”
“哦？”
里正倒第一次听闻，视线转向沈绵绵，她不慌不忙，突然冲院子里呼唤一声，一只黄色绒毛的小鹅屁颠屁颠走来。
“大白，去，在她鞋上拉。”
刘梅大叫，躲到里正后面：“沈绵绵，你发什么疯！”
大白纹丝不动，脖子一弯，悠哉悠哉打理起自己的羽毛。
它除了能听懂它的名字，其他话它太小，听不明白。
沈绵绵无奈摊手，“里正，但凡养过鸡鸭鹅的人都清楚怎么回事，这类家禽属于直肠子，走到哪儿拉到哪儿。”
“那它为什么别处不拉，偏偏拉到我的鞋子上！”
“你问我，我问谁。”
沈绵绵笑眯眯，“估计你鞋味儿臭，它误当成茅坑吧。”
“你！”
后面的人一听忍不住笑了一声，刘梅如同被踩住尾巴的野兽抓狂。
沈绵绵：“我知道你向来看我不顺眼，但也不能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单凭这点你就诬陷我的行为，心思未免太恶毒了。”
“里正！”她满脸通红，气得嘴角抽搐想要搬来唯一的大山主持公道。
里正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思议，但他被点了名，哪怕心中百般不愿，也得出面让事情做个了结。
“梅娘，村子的人多少清楚你们之间的矛盾。沈绵绵已经嫁出去，与你无关了，你别一天到晚针对她。”
“我……”
“此事无从考证，暂且先这样吧。梅娘，你回家好好睡一觉，睡够了脑子清醒多。”
刘梅哪不明白里正的意思，他是在说自己糊涂到处发疯！
“里正，你作为一村之长如此偏袒她，是不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们之间存在不清不楚的关系！”
“闭嘴！”
里正打算离开，听到刘梅恶意揣测，登时气炸了，然而这次依旧再次被打断。
只见男子快步上前，俊美的容颜露出愠怒的神色，他眯着眼，一股凌厉强势的压迫感接踵而来。
“这种话我不许你讲第二遍，立马给我娘子道歉！”
向来温润如玉的书生，此时绷紧脸色，厉声喝道。刘梅望着他面无表情的神色，莫名感到一阵发怵。
仗着身旁有人，她笃定顾昭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对她如何，于是硬着头皮道：“我就不！你一个晚辈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你干嘛那么生气？被我说中了？也对，你一个肺痨鬼一条腿踏棺材了，知道自己头顶帽子换谁谁不生气？”
沈绵绵发现她和顾昭有个共同点就是护短，最听不得有人说对方半点不好，尤其她还诅咒顾昭短命。
顾昭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目光锐利，嘴角噙着抹嗜血的冷笑，蓦然做出令人意料震惊的举动。
“你……咳……”他手劲儿怎那么大！
刘梅的脖子被紧紧掐住，她无法呼吸，憋得难受用力捶打他的手。
“和我娘子道歉。”好像完全不是他所做的一般，他语气平静重复一遍。
刘梅这时候也还在嘴硬：“我就……不……”
顾昭冷哼一声，越发收紧力道，沈绵绵见情形不对，连忙按住他的手，低声劝说：“顾昭，冷静一点。此次本就他们不对，若你再对她动手，最后反倒变成是我们的问题了。”
他敛起眼底嗜血的杀意，慢慢松开手。
刘梅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喘气，怒意、憎恨各种复杂的情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愤愤地转过头望向一边的里正，咬牙切齿说道：“里正，他想杀我！这不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是什么！你赶紧抓住他们治罪！”
里正低头嫌恶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此次是你有错在先。”
“梅娘，你可知无凭无据胡乱造谣，仅凭这点，我就能定你的罪。”
刘梅此刻猛然反应过来，她再如何抱怨不公平，也不能随便造谣生事，尤其还是当着里正的面质疑他和沈绵绵之间的关系！
嘴唇蠕动半天，她弱弱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但念在顾昭做法偏激，此次便罢了！”
“不成。此事并未了结。”
顾昭冷声打断，“我娘子为人善良热忱，有自己的底线与道德，她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
“而她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便中伤我娘子的声誉，若此事不做惩戒以示杀鸡儆猴，往后还会有更多人造谣生事。”
“小白脸！村子的谣言多得去，你非逮着我不放？！”
顾昭不卑不亢，言语依旧暗藏锋芒：“那些大多数是不明真相的人，但比起传谣，你造谣生事更为可恶。”
“况且里正作为一村之长，向来做事公平公正得村民爱戴，你故意抹黑他形象，究竟有何居心？”
后面的一段话再次将二人拉进来，哪怕里正打算不了了之也不成了。
刘梅方才心生恶念凭空捏造，没想到顾昭如此牙尖嘴利，竟能直接给她扯到罪名上，可话是她所说在场的人都听见，再多加解释只会越摸越黑。
她脑袋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改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