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沈绵绵倏然伸出手，掌心抓到一团空气。
“主子，你终于醒了。”
瞳孔聚焦，视线逐渐恢复清明，沈绵绵环顾一圈，目光停落绿春的脸上，“绿春？”她声音沙哑，喉咙干裂像被火烤干，嘶哑的发疼。
绿春见状连忙倒来一杯温水，“主子，你先喝口茶润润嗓子，你已经昏睡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
沈绵绵接过一饮而尽，听到这儿险些呛住，一拳愤恨砸落床榻，该死的死系统！
别的穿越女主金手指跟开挂一样，她的系统净不干人事，先斩后奏带她回现代，如果不是她发现问题，最后真被它框住了。
沈绵绵将系统暗骂七八百遍，所幸它动用所有的能量送她回来，另获得总部同意，只要在这儿活到老死还能再回现代，否则看她不投诉死他们！
沈绵绵恨恨磨牙，须臾，她疑惑望向四周，“绿春，阿煜呢？”
“大、大人他……”
“他怎么了？”
昏迷期间，沈绵绵意识隐约听见顾昭绝望自弃的话，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绵绵刚醒来急着下榻找他，身子尚且虚弱，双脚落地一站起，头眩晕得厉害，好在绿春反应及时扶稳她。
“夫人，你身子还没恢复，得好好调养才行，先躺回去吧。”
“不，我要去……”
话没说完，室内一面山水墨画图屏风绕进熟悉的身影，绿春识趣立马退下，腾出空间留给二人。
沈绵绵张了张口，热泪蓄积眼眶欲掉不掉，酸涩苦楚哽在喉咙，一句话说不出来。
面前的男子瘦削厉害，脸颊两侧深深凹陷进去，宽大的衣袍穿戴身上支撑不起，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无力。
他一言不发来到她旁边，指腹缓慢划过她的脸，像是重复确定真实，带着生怕一触即碎的小心翼翼。
“阿煜……”
滚烫灼热的泪珠滑落下来，她哽咽唤着他的名字，“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顾昭一点点吻去泪水，味道咸苦，他尝着却是甜的。唇瓣颤巍巍一路而下，无声擒住她干裂苍白的嘴唇辗转。
沈绵绵竭尽全力抱住他，回应他，感受他，宣泄无法言喻的澎湃不安。
“回来就好。”
灼热喷薄的呼吸彼此流转，顾昭沙哑声线，语气平和得不正常。
系统将沈绵绵送回来消耗了一点时间，她没想到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连坐月子都省了，只是不清楚期间到底发生什么。
醒来后看到顾昭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她弱弱不敢提起，只好逮住绿春或者其他人逼问。
再三询问之下，绵绵知晓当日的来龙去脉。
那会儿她大出血断了气，府内一团乱，顾昭欲将孩子送去舅舅身边再追随她离开，后来发现她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死而复生。
宫中御医到府替她诊脉一番，告知失血过多引发的厥症，紧急开几副方子让她服下暂且保住了性命，只是绵绵这一昏迷长达个月之久。
“死系统擅作主张！”
系统能量已经用光，又陷入沉睡中。沈绵绵恨不得把它弄出来揉圆揿扁，踹上天去出气。
她这段日子连门都出不去，整日待在屋里调理身体，偶尔抱抱孩子，看看话本解闷。
想到孩子，沈绵绵忘记问顾昭给他起了什么名字。
“就叫铁蛋，好养活。”
他冷冰冰回道，一点不符合他书生形象。
绵绵难以置信瞠大双眼：“铁……铁蛋？名字起得太随意了吧，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顾昭不为所动，舀了一勺清粥放到嘴边轻轻吹凉，“来，先把粥喝了。”
沈绵绵哼了一声别过头，两腮气呼呼鼓起。
顾昭向陛下请示告了假，有的是时间耗，手停在半空中不动，陪她一起耗。
经精心调养，她的脸白里透红圆润许多，勺子送到她的嘴唇，到底不想拂他心意，绵绵不甘不愿一口吞下。
很快一碗清粥见底，他淡淡开口。“顾安，乳名绵延。”
他绵延父母情意，愿岁岁平安，长乐康健。
沈绵绵一顿，霎时间明悟其寓意。与顾昭初见至今，久处仍怦然心动，她眼神温柔，“安儿名字真好听，我还以为你会怪他。”
怎么不怪，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难产。但归根到底因为自己，若当初小心谨慎些，绵绵不会遭受如此痛苦。
顾昭抿唇不语，越发沉默的样子令她担忧，绵绵发现此次醒来他的性子又换回当初冷冷清清的时候，甚至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语。
好几次夜里口渴想喝水，绵绵一睁开眼便瞧见他暗暗沉沉的目光盯着她，也不知看多久，似乎生怕一闭上双眼会彻底失去她。
沈绵绵想安慰却无从开口，每日尽量陪他多说说话，一起逗逗孩子，开解他的心结。
顾昭十分配合，温朗和煦的笑容慢慢回到他的脸上，状态恢复从前的样子。
时值初秋，轻风拂过眉梢，清凉残留仲夏的燥热。绵绵张开手，感受久违的温暖舒适，调理身子两三个月，今日终于可以出门撒欢。
他静静站立身后，俊脸噙着明显的笑容，瞳孔闪烁秋日投落的碎光，流转无尽温柔的情丝。
“绵绵，这张平安符送你。”
“是你求来的吗？从哪儿求的？”
沈绵绵放在掌心左看右看，符纸叠整方正，特别小巧。
“嗯，你随身携带好。”
绵绵取出手帕裹紧，“你送给我的东西，那我得好好保管才行。”
“不成，要时刻戴在身上，可保你岁岁年年长安康。”
顾昭按住她的手制止，眼帘微垂喃喃道，“如此一来，我们便能长相厮守到终老。”
沈绵绵目光闪烁，心蓦然重重一跳，“你不怕我吗？”
她的问题无头无尾，两人心知肚明。
“从一开始，我便已经知道你不是她。”顾昭望着她灵动的双眼，牵过绵绵的手按在胸口，无比虔诚说道。
“绵绵，不管你是谁，灵魂来自何方，我通通不在意。我心中未有过任何人，因为你的到来，这里，装的全是你。”
像他那样冷淡的人，与原主相处不融洽怎会喜欢她。正因为他明白绵绵并非她，他才对绵绵动心，由始至终，顾昭所爱之人是绵绵。
“所以你心里长久以来的担忧，是怕我就这样突然离去，对么？”
他的话戳中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沈绵绵鼻子泛酸，泪水模糊她的双眼，“傻瓜。这次我真的回来了，不会再走了。我答应你会永远伴在你身边，直至白头。”
“我们一言为定。”
“嗯！”
顾昭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音色渗进徐徐秋风飘入耳中，胳膊横在她的腰间一把圈入怀里，收紧的力道像要把绵绵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永不分离。
……
那日说开，沈绵绵无顾忌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末了，还不忘骂多几次系统。
顾昭表现很平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唯一在意她会留在这里陪他终老，长久压抑的心结也随之解开。
夫妻俩相处回到从前，他不会患得患失时不时魇醒，沉静望着她到天亮。
日子平淡流逝，绵绵第一次为人父母，每天有空去抱抱孩子，学习如何带。
“主子，您的信笺。”
“我？”
信封未署名，绵绵神情疑惑接过绿春递来的信笺，想不出究竟何许人也写信给她。
绵绵快速拆开一目十行，顾昭刚下值，径直从正门跨入进来，绿春见状连忙抱着小公子退下去。
“何事笑如此开心？”
“你可记得兰儿？”
绵绵把信笺折放回去，不答反问。
“不记得。”
顾昭坦诚回答，他一向对其他女子无所容心，但凡刻意接近他的人，不必绵绵动手，他自个儿解决。
“就是里正的女儿兰儿，她以前喜欢你。”绵绵替他卸去一身繁缛官服，那时她因兰儿暗暗吃醋，“后来她嫁给老实憨厚的大武，今年生了一对龙凤胎，信中说下个月办满月酒，邀请我们去参加宴席呢。”
“你想去吗？”
“去啊，我想瞧瞧她女儿。”绵绵转身挂起他的官服，想起绵延奶乎乎的模样，若是女儿的话更可爱软萌。
绵绵意兴盎然，眼睛放光扭过头提议，“阿煜，我们再要一个女儿吧？”
他解束腕的动作停滞，静默片刻，他风轻云淡应道：“不会有了。”
“为什么？”
“我喝过绝子汤。”
顾昭神情淡淡，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我们有安儿一个孩子足够了。”
绝子汤？！
他先前主动喝避子汤够她惊讶了，如今竟闷声不响跑去喝绝子汤，沈绵绵眼神复杂看着他，难以形容此刻情绪。
“阿煜，那次其实是系统自作主张导致的，以后不会有此类情况发生了。”
“绵绵。”顾昭温声打断，拽着她的手腕揽入怀内，“很早之前我说过，有没有孩子对我而言亦无所谓，跟我相伴到老的人是你，不是他。”
“那肯定的。”
绵绵心头泛软，“方才我随口说说罢了，又不一定真的生。等等，你喝了绝子汤会不会……”
“不会！”顾昭遮去那对好奇四处瞟的眼睛，语气无奈，“杜大夫调制的秘药，饮用无法令女子受孕，其他一切正常。”
绵绵拿开他的手，眼珠子一转，“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
沈绵绵垫起脚尖，贴到他耳侧低声说了句，顾昭呼吸一滞，目光羞涩欲言又止。
“成不成？”摇晃他的手。
“……好。”顾昭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绵绵计划达成，取出压箱底的长布巾，露出得意的笑容。
上回落败，无论如何这次要翻身，她一定绑得有多结实就有多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