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的一片雪原上，犹如残兵败将的那支队伍垂头丧气的行进着。
冰川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用人类的知识来形容的话，这大概是颓废、沮丧、懊恼，更多的是几分羞愤，埋汰道：“全被兽王那家伙说对了。”
正懊恼着，一票人类从天而降，紧接着是搏杀声，惨叫声。
这是一线排成长龙的队伍，而人类的埋伏也是一线。
人类战士手持重愈八十斤的长矛，一照面，几乎一人便贯穿一只那支异兽，随后他们放弃了之前已穿入敌躯的笨重武器，抽出称手的短兵，或举盾，或缠着拳套，全员进攻。
人类通常以二敌一，甚至是以多敌一的方式继续歼灭着剩余的那支。
“嗷吼！”一声低沉的豹鸣。
只见一人从赤瞳灰豹背上高高跃起，降落的方向是一只绿皮蛙嘴、体态似猿的五米巨兽。
“一曰力！”那人在空中暴喝。
战者朴实无华的皮革拳套在扎向巨兽的头顶时，爆发出夺目绚丽的金黄色的光。这是战氏巫术加成体术的至高一拳。
拳头如坚不可摧的长矛刺入硕大蛙猿的头颅，拳光摧毁了好大一颅浆糊。
随着蛙猿在悲鸣声中倒下，同一战场的战氏子弟齐声怒吼，人人士气高涨。
“可恶！”远处冰川见到这一幕，心在滴血。
它怎么接受这样的挑衅！？
它怎能接受这样的失败！？
在神的山脚下，在家门前，被人类追杀到赶尽杀绝？
在神的眼下，一败涂地？
——
另一边。
道女手持星盘，闭目衍算，时不时报数双方的兵力。
“一千比一千三……一千比五百……九百比三百……”
“八百七十比二百九十……八百二十比二百八十……七百五十比二百七十……？”
道者之女猛地睁开眼睛，双手在星盘上的算珠间飞快推敲，口中念道：“不对，不对劲！”
“八百比二百七十七……七百九十一比二百七十七……七百八十一比二百七十七？……七百四十九比二百六十七？……”
她的手指越来越快，星眸充斥血丝。
“别算了。”老人打断女孩的推衍。
“青衫小子已经去解决了，出现了一个比较麻烦的家伙。”
——
冰川暴走了。
……神啊，人类真是脆弱得像玩具一样。
它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银色的残影，所过之处，人类战士肢体瓦解。
……神啊，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人类不通教化、赶尽杀绝！
冰川预警是它的天赋。冰川主动避开人类强者，其他人类战士在它手上不堪一击。
宛如一场单人的屠杀！
……神啊，救救我。
……更多！要更多的血肉！
战事出现异变，这片战场人心惶惶。有人开始颤抖，有人开始逃离。
这时，一道青光迎向那道在人群中肆意撕杀的银色残影，嘭的一声，红了眼的冰川被刹那截住。
“嘿嘿。”它发出阴险的邪笑，朝另一边绕去。
青光如影随形，与银色残影连续碰撞三次，直逼得它再次停下。
战斗还在继续，这片区域却一时空寂下来。
冰川无声喘息，而眼前的青衫男子面无表情。
不，准确的说，那是冷漠到极致的表情，甚至让冰川觉得自身有些渺小。
它内心咯噔一声，不觉沉寂下来。
死亡凝视……是了，窃神之力者，精神术数。
冰川想道。
……可凭什么，你也用神的目光注视我？你也配？你们不过是窃神力者，而我们是神的子民！神赐力者！
吼！冰川二重暴走，全身肌肉膨胀起来，银甲撑开，血丝侵出，犹如染血的红魔。
冰川脚底的积雪如粉尘般被这股气势排斥，纷纷扬扬，肆意飞舞。
“是你杀了道兄？”青衫确认了许久，开口道。他平静至极的衣衫面对对面暴走的气势寂然不动，强大的虚无立场压得周身的空气凝滞扭曲。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吼吼！”冰川如野兽般嘶吼，频繁的变身已经让它的声音发生了改变。
……可笑，我刚才杀了不只百人，谁知道你说的是谁？
在冰川肆意嘲讽时，忽然世界在它眼前一黑。
两只手掌盖住它的双眼。
手往上一挪，手掌底一按，拳大的眼珠破碎。
“我说的，是那山上之人。”青衫的声音仿佛在它耳边低语。
“啊——”失去双目的冰川依如野兽般张牙舞爪，直舞得周身密不透风，直想把攻击眼前的事物支离破碎。
然而青衫的攻击既无声、亦无风，从四面八方来，每一次都避开它的爪子，每一击都破碎一块角质的银甲。
最后，冰川的血淋溅青衫一身，两米多的身躯已经成了个滋水的血球。
战场的厮杀还在继续，但已接近尾声。
冰川的意识模糊了。
冰山上一颗石子的滚落，可能引起一场雪崩，提前“嗅”到这一点，便是冰川的种族天赋。
可这一次冰川预警失灵了。
或者说，从看到那一眼起，本能已经对它宣判了死刑。
短暂的一生在冰川漆黑的世界如走马灯翻过，从冰冷的罐子中来，神谕根植于基因血脉，人文基本的常识胡乱的塞进脑子里，告诉它这一生的使命便是为那支开疆扩土，夺回失去的一切。
可是不曾拥有，何来失去？
没有亲情血脉，没有温情冷暖。
生不养你，死不管你。
直至临终前才想起，这一生毫无意义。
忽然有一束光在远方打亮，冰川漆黑的世界又仿佛有了色彩。
“你是？……”在狂风骤雨的毒打下，冰川绝望的发声。
它忽然朝那有光的地方发足狂奔。
也许是冥冥中的一根线牵引，它冲向的正是不老仁和道女的方向。
不大的雪原战场上此时响起了悠扬的乐章，一道柔和的光切入战场。
那是一道横跨大平原的光，如同一道帷幕分割天地。
像舞台剧由高潮进入低谷，一段留白，交战的双方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都住手吧。”
北方的上空浮现一个巨大的虚影，青丝黛眉，双目轻闭，深邃幽绿的纱裙如无风自动。
缥缈仙音。
所有残余的那支都喜极而泣，投身虚影，跪首俯拜，口呼：“吾神在上！”
而众多战氏子弟人人彷徨，看着巨大的虚空投影不知所措。
虚影向前飘来，渐渐缩小成一个赤足女孩，女孩画影华容，静静在上空行走。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