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漫长,气氛令人窒息。
两人皆沉默不语,都沉浸在悲痛与担忧之中。
杨雁冰眉头紧锁,不时望向北方天际,神色无力。
段星辰则面容清减,眼底带着哀伤。
三个孩子懂事,经历了连番惊吓,似乎长大了许多。
他们不再哭闹,只是紧紧跟在大人身边,小手互相牵着,眼睛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安静与惶恐。
偶尔看向沉默的大人时,会流露出不安。这份过分的乖巧,更让段星辰与杨雁冰心中酸楚。
所幸,一路行来,出奇的顺利。
两人修为在下界已是顶尖存在,杨雁冰皇境巅峰的气息略微散发,便足以震慑沿途可能存在的古兽与不轨之徒。
他们护住孩子,风驰电掣。
数日后,周遭的景色开始发生变化。
刺骨的寒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润气息。
冰原与雪山被抛在身后,眼前开始出现绵延青山,蜿蜒河流,以及大片大片的农田村落。
他们途经几座规模不小的都城与雄关。
这些城池虽不及上苍那些悬浮神山,云中宫阙般宏伟壮丽,却另有一番人间气象。
城墙斑驳,刻着岁月痕迹,城门口车水马龙,商旅往来不绝。
城内街道纵横,店铺林立,叫卖声,交谈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
到了夜间,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勾出城池轮廓,虽无灵气辉映,却充满烟火气息。
这种祥和生机的景象,是段星辰与杨雁冰在上苍从未见过的。
上苍虽大,道统林立,修士如云,但更多的是清冷孤高的神家气派,或是弱肉强食的竞争,何曾有过这般安稳的世俗烟火?
就连三个孩子,也被这热闹繁华吸引,短暂忘却了恐惧,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好奇。
他们行至名为建安的繁华大城。
时近傍晚,便决定歇脚。
寻了一间干净客栈住下后,段星辰见孩子们精神尚可,便带着他们和杨雁冰,来到客栈旁颇为热闹的茶楼。
茶楼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在台前唾沫横飞。
几人寻了处位置坐下,孩子们吃着东西,段星辰与杨雁冰则心不在焉的听着说书。
只听他醒木一拍,声音洪亮:“话说先皇,那可是天神下凡,大星转世!”
“他本是祖皇九子,幼年时,皇朝动荡,奸佞当道,山河破碎!他为避祸患,也是为寻救国之道,离开皇宫,踏上了漫漫修行路!”
“这一去,便是潜龙出渊!先皇天资卓绝,于微末中崛起,练就了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而后,他单人独骑,驰援灵都要塞,于万军丛中斩杀敌酋,解了边关之围!其后,更是率领边军,大败七国,收复故土!”
说书先生语气激昂,台下茶客如痴如醉。
段星辰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起来。
“……先皇功成归来,那时朝纲败坏,妖龙篡权,为祸世间!”
“先皇愤而起兵,与那妖龙血战,最终于皇城之巅,以无上神通斩龙夺位!这才有了皇朝如今的基业!”
段星辰心中一跳,渊的过往,她听渊提起过,但绝无这般详细。
她终于确定,这说书人口中的先皇,极有可能就是……渊!
说书先生继续道:“先皇登基后,励精图治,轻徭薄赋,使得天下大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周边诸国见我朝强盛,心生嫉妒,再次勾结来袭,企图瓜分我大好河山!先皇御驾亲征,一战打穿了七国,扬我国威,奠定我朝万世太平之基!”
“但是……”说书先生语气陡然一转,带上了悲怆。
“天妒英才!先皇之功,震动上苍!竟有天神下凡镇压!先皇何等人物?岂肯屈膝事神?他昂首向天,拔剑逆伐!”
“那一战,打得是天地崩裂,日月无光!最终……天神陨落,而先皇……亦力竭……龙驭上宾!”
茶楼内,众人皆为先皇壮烈扼腕。
段星辰听着,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涌动着难平。
她所知有限,但也从渊所说过的一些零碎中,拼凑出一些他的过往。
此刻听着这民间演绎的传奇,她看到了更加鲜活,更加完整的渊。
他不仅是那个在上苍搅动风云,战力惊世的仙榜妖孽,更曾是这片土地上,守护家国,平定乱世,受万民景仰的仁君圣主!
他如此年轻,却已历经如此波澜壮阔,治理下的疆土,竟是这般太平盛世。
当听到说书人用悲壮语气描述先皇陨落时,段星辰唇角不禁泛起笑意。
陨落?他怎会陨落?他不过是去了更广阔的天地,再次掀起了巨浪。
只是……如今他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她望向窗外建安城的繁华夜色,灯火阑珊,百姓安居。
这一切的安宁,许都曾浸透着渊的心血。
“渊……你定要平安归来……再看看这你曾守护的江山,这太平景象……”段星辰在祈祷。
……
历经跋涉,穿越了戈壁大荒,段星辰,杨雁冰几人,终是站在了那片蔚蓝之前。
咸涩海风扑面而来,带着隆隆涛声。
眼前,便是西海。
而海面并非总是温柔,近岸处,浪涛挟着白沫,一遍遍冲刷着沙滩,留下痕迹。
极目远眺,水天一色,苍茫无际,只有偶尔掠过的海鸟,才为这片浩瀚,点上生机。
巨大浪头从深海涌来,击在岸边礁石上,发出轰鸣,随之碎成万千珠玉。
“哇!好多的水!看不到边呀!”小女孩挣脱杨雁冰的手,跑到沙滩边缘,又被扑来的浪花吓的退回几步。
另外两个孩子也跟在段星辰身边,望着这片从未见过的广阔水域。
“这里,恐就是恩公所说的那片海了。”
杨雁冰望着苍茫海面,声音如释重负。
横渡此海,方能抵达恩公所说的圣道院。
段星辰微微颔首,眸子扫过海面,灵识悄然蔓延出去。
“事不宜迟,我们走。”段星辰收敛心神,对杨雁冰道。
两人相视点头,周身灵力运转,柔和光晕散发开来,将三个孩子笼罩其中,离地而起,朝着海洋深处飞去。
而西海,原本他们想象之中广袤,即便两人修为至高,但依旧在耗费了许久时间之后,也未看见海的尽头。
而就在这时……
前方数百丈外的海面,毫无征兆,开始剧烈翻涌!
那是海底有巨兽翻身,巨大水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伴随着水柱,一股蛮荒且满是压迫的恐怖气息,轰然降临,直逼几人!
海水被大手分开,巨大兽首从翻涌的浪涛中探出。
那头颅形似巨猿,双眸大如屋舍,带着腥风现世。
紧接着,是如同山峦般的肉身……
它半身浮于海面,下半身还与深海相连。
这恐怖生灵俯视着几人,眼中闪过警惕。
它张开巨口,发出咆哮,震得整个西海都在颤抖。
“何处来的生灵?胆敢擅闯!”
它的声音实质,碾过段星辰与杨雁冰布下的护身灵力。
三个孩子更是吓的脸煞白。
那生灵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眸中警惕之色更浓。
“说!尔等来此,意欲何为?!”
它从这两人一出现,便察觉到了他们身上那与这片海域格格不入,汹涌澎湃的气息。
这绝非普通误入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