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自然还是拒绝了江渝，“不了，江先生还是收回去吧。”
江渝也不强求，只是有些遗憾地将手帕放回了口袋。
蒋文在一旁看着江渝献殷勤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江渝现在的模样，让他想到了第一次看到雄孔雀在雌孔雀面前打开美丽的翅膀时的心情。
十分不可思议。
却似乎又很理所当然。
牛排上来后，赵敏悦贴心地帮尽欢用刀叉切牛排，“你试试，看喜不喜欢吃。”
尽欢微微张嘴吃了赵敏悦递到嘴边的一块牛排，模样乖巧得不可思议。
“好吃。”她认真地回道。
“好吃就多吃点。”
江渝看着开始自己尝试用刀叉切牛排的少女，舔了舔薄唇，微微弯唇。
真可爱啊。
像是一只等待投喂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眼帘垂下的狐狸眼上。
小白狐。
想到这儿，江渝拿起刀叉，将盘里的牛排切成小块儿。
他的动作娴熟而优雅，切完一块牛排后，抬头看向尽欢，她才切了一半。
全熟的牛排其实很好切，但是对第一次用刀叉的人来说，速度还是会有点慢。
他握着手中的刀叉，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太主动热情的话，会吓到她吧。
四个人沉默地吃完午餐后，尽欢提出要回家了。
江渝立马说:“我送你们。”
尽欢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能光明正大回去，被家里人看到你们的话，我会有麻烦的。”
都这么说了，江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目送她们坐上黄包车远去后，上了自己的车。
蒋文刚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江渝忽然开车，将他抛在原地。
“江渝！”一向沉默少言的蒋文忍不住大声喊他的名字，“我还没上车。”
“自己走回去。”江渝的声音冷淡又无情。
蒋文错愕地看着车子从自己眼前远去，嘴唇蠕动，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没追到人家女孩呢，就不要兄弟了。
要是追到了，那还得了。
……
尽欢爬墙出去的事情并没有被发现。
只是她回来的时候，丫环圆圆直接哭了:“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吓死了。”
圆圆是宿主的贴身丫环，只比她大一岁，长相白皙清秀也同样很少出过林家的大门。
在林家的耳濡目染之下，圆圆认为她家小姐只需要每天待在家里看书绣花就好。
今天之所以会答应尽欢假扮她，原以为她只是去外面玩一会儿就回来，没想到到了下午她才回来，圆圆都快吓死了。
这几个时辰里，她哭的眼睛都红了，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去找林母，生怕尽欢在外面出事。
现在是民国，没有朝廷，洋人在大街小巷肆意妄为，她还听到过枪声，越等越心慌无措。
担惊受怕了大半天，圆圆直接跪在尽欢面前，哀求道:“小姐，奴婢求你了，以后别再爬墙出去了，你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或者是被老爷夫人发现了，奴婢就活不成了啊！”
尽欢连忙扶她起来:“圆圆，你快起来。”
圆圆固执地跪着不肯起来:“不，小姐你如果不答应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赵敏悦见状，连忙帮尽欢扶起圆圆，“你别这样，起来说话。”
“赵小姐，奴婢知道你是去外面留过学的人，你很厉害，和我们家小姐不一样。可是你不应该让我们小姐和你一起放肆，如果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你没事，小姐会被老爷夫人惩罚的！”
圆圆用力地将额头抵在地上，这个瘦弱的小丫环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心护主，男尊女卑的思想已经刻在她的骨血里，她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小姐。
在林家，林父就相当于土皇帝，是林家所有人的天，没人能够忤逆他。
圆圆咬咬牙，闭上眼睛说道:“如果小姐不答应我，我会告诉老爷夫人。”
赵敏悦手一顿，看向尽欢。
她很想带这个可爱的邻家妹妹脱离苦海，可尽欢毕竟不是她的亲妹妹，她们也有许多年未曾见面，她的话，能比得过林父林母吗？
尽欢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阻止她走出封建社会的不是林父林母，反而是和宿主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环。
她知道，圆圆也是为了她好。
她们都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宿主都是死的时候才醒悟，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
为了安抚圆圆，尽欢只能说:“好，我答应你，你先起来。”
“烟烟……”赵敏悦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尽欢看着她，轻声说道:“敏悦姐姐，谢谢你今天带我出去，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赵敏悦对上尽欢空幽的狐狸眼，咬了咬唇，一开始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明明已经选择跟她出去了，为什么突然又放弃了呢？
少女换下了天蓝色的洋装，穿上藕荷色的汉服，明明是明媚精美的衣裳，然而穿在她身上，却透露出一种清冷的忧郁气息。
养在深闺的少女，眼神看似天真无邪，却又空灵忧伤。
尽欢让圆圆先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她一个人送赵敏悦离开。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那堵可以攀爬的白墙下。
旁边种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枝繁叶茂，像是一把巨大的伞，将所有阳光全部遮挡，只留下一地的阴影。
赵敏悦看着面前的少女，还是忍不住说道:“烟烟，你以后真的不会再跟我一起出去了吗？”
尽欢看着她，弯了弯唇，柔顺的长发随风飘扬，她的声音轻缓悦耳:“当然会呀，我啊，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听话乖巧哦。”
赵敏悦愣了愣，随即惊喜地抓住她的手，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哄我的吧？”
“是真的，没哄你。”她对赵敏悦眨了眨眼睛，眼神狡黠，同时透着一抹坚定。
她抬头看着遮住一部分阳光的银杏树，缓缓走出了阴影的地方。
“我一定要走出这座宅子，走出隐藏我的阴影，去看看外面的地方，去接受一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