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月端着刚做好的饭菜走进山洞,将餐盘重重放在耐萨帝奥面前的石桌上,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吃不吃?”
耐萨帝奥瞥了眼餐盘里的菜,头一扭,语气强硬:“不吃!这是他教你做的菜,我坚决不吃!”
“爱吃不吃,饿死你算了!”秦见月也来了脾气,转身就走,半点不搭理他的别扭。
“回来!”耐萨帝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秦见月脚步一顿,回头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说!又想作什么妖?”
耐萨帝奥抿了抿唇,神色忽然变得凝重,缓缓开口:“夜羽……对我动刀了,还砍伤了我。”说着,他掀开身上的衣袍,露出几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伤口边缘整齐,显然是被利刃所伤,已经破开皮肉,连带着周围的皮肤都泛着淡淡的淤青。
“更重要的是,”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这几处伤,是在我进入战斗模式、龙鳞铠甲完全展开的状态下被斩伤的。”
秦见月脸上的不耐瞬间褪去,神色骤变,快步走上前仔细查看那些伤口,眼神里满是震惊。她比谁都清楚耐萨帝奥的三种战斗状态意味着什么:第一种是龙形状态,身形庞大,适合大范围清剿敌人,杀伤力中等,防御力也只是中等水平;第二种是人形状态,褪去龙身,拥有极致的速度,可攻可退,但攻击力和防御力依旧平平;第三种则是战斗状态,也是他最强的形态——龙鳞会尽数覆盖全身,化作坚不可摧的龙鳞铠甲,此时的他,攻击、防御、速度三大维度全部拉满,达到顶级水准。
要知道,耐萨帝奥本身已是苍穹级强者,龙鳞铠甲状态下的防御更是堪称无解。能在这种状态下将他斩伤,就意味着攻击者的力量不仅破开了龙鳞铠甲的防御,还超越了苍穹级的极限。可夜羽的实力,她心知肚明,即便天赋异禀,也绝不可能达到这般境界。可眼前的伤口,又真实地证明了这一切。
“这不可能……”秦见月下意识地喃喃道,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觉得我需要拿这种事撒谎?”耐萨帝奥语气激动起来,“他骗了我,也骗了你!这样城府深沉、敢对我动刀的夜羽,你还愿意相信他吗?”
秦见月沉默了,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那要看是哪方面的欺骗。你的智力也就属于正常水平,而夜羽哥的脑子,十个你加起来也斗不过。换做是你,你会相信一个心思缜密、做事向来有章法的人,还是相信一个动不动就发脾气、容易冲动的人?”
“你!”耐萨帝奥被噎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可他真的对我动刀了!难道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这个亲哥?”
“我不是不相信你,”秦见月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反而质问道,“可你得说清楚,他为什么要对你动刀?你到底做了什么,才逼得他对你出手?”
耐萨帝奥脸色一沉,语气凝重:“他要执行那个所谓的‘断层计划’,我要阻止他。”
“断层计划?”秦见月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为什么要阻止他?这个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耐萨帝奥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那个断层计划,需要杀死人类世界超过七成的高层!他要彻底重塑人类的文明秩序,就连排险大厅,都被他杀了超过三分之二的绝对战斗力!这样的做法,跟亲手灭掉人类世界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他,你还敢相信?”
秦见月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我不相信他会做出毁灭人类世界的事,但我也不会阻止他。”
“为什么呀?!”耐萨帝奥几乎是吼出来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你是他哥啊。”秦见月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夜羽哥向来心思缜密,他的计划或许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他既然做到了要瞒着你的程度,就必定有难言之隐。你是做哥哥的,不管他的计划有什么不对,都不该一味地阻止。就算他真的要把天捅破了,你这个哥哥也该陪着他一起扛,而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如果我不阻止他,人类世界就真的完了!”耐萨帝奥依旧固执地坚持。
秦见月闻言,赏了他一个毫不掩饰的鄙视眼神:“决定人类世界毁灭与否的,是时代的洪流,而不是某一个人。夜羽哥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底气和理由。”
耐萨帝奥愣在原地,秦见月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他忽然反应过来,这话分明是夜羽曾经说过的。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之前的冲动有错,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松动。夜羽为了不拖累自己,宁愿对自己动刀,也要坚持推进计划,这说明接下来的事情,确实不是他能掺和的,夜羽是在保护他。
想明白这一点,耐萨帝奥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也开始理解夜羽的良苦用心。可他拉不下这个脸,心里明明已经原谅了夜羽,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石桌上的饭菜,依旧嘴硬:“不吃!夜羽教你做的菜,我就是不吃,给我换别的!”
秦见月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行吧,既然你这么不待见夜羽哥的东西,那我这就把这张床拆了。毕竟这床是夜羽哥亲手给你做的,你看看这床垫,里面的毛薅秃了多少只九转鹿才凑齐的,我这就搬到我房间去。还有那枕头,里面是天眼狸的头毛,也是夜羽哥特意为你找的,你肯定也不想要了,我一并都拿走!”
“别别别!”耐萨帝奥连忙开口阻止,语气慌乱,“我不吃饭跟这床和枕头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吃这菜而已!”
“不能够吧?”秦见月挑眉,故意逗他,“我看你是不喜欢夜羽哥这个人,连带他做的所有东西都不喜欢。既然这样,我干脆把这个山洞也拆了算了,毕竟这里是后来夜羽哥帮你选的住处,我帮你彻底拆了,让你永远忘记他的一切!”
“别别别!真不用!”耐萨帝奥彻底慌了,连忙摆手,语气软了下来,“我吃,我吃还不行吗?这菜看着也还行,我尝尝就是了。”
秦见月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戳破他,只是将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耐萨帝奥讪讪地拿起碗筷,低头扒拉着饭菜,明明吃得很香,却依旧要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嘴硬的性子半点没改。秦见月坐在一旁看着他,心里暗暗叹气:这哥俩,一个嘴硬心软,一个心思深沉,明明都在乎着对方,却偏偏要闹得这么僵。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耐萨帝奥竟迷上了看书,还总缠着秦见月给他讲人类世界的故事。他要听的故事不复杂,全是人类世界真实发生过的寻常琐事。沉浸在这些文字与故事中,曾经暴戾冲动的耐萨帝奥,心思渐渐细腻起来,性子也沉稳了不少,遇事不再一味暴怒,反而懂得静下心来思考权衡。
一日,他翻看着一本夜羽留下的旧书,书页间忽然掉出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字迹苍劲熟悉,正是夜羽所写:“两位客人到了,快去迎接。”
耐萨帝奥眼神一凝,立刻朝着洞外喊道:“妹!有客人要来了!你去一趟边界看看?”
秦见月匆匆赶来,拿起便签仔细端详,眉头微蹙:“是夜羽哥的字迹没错。可这客人是今天到,还是早就已经来了?”
耐萨帝奥沉吟片刻,语气笃定中带着一丝凝重:“我怀疑就是今天。你赶紧去边界迎接,若真能接到人,那夜羽这计划,恐怕早在很久之前就蓄谋已久了。”
“好,我马上去!”秦见月不敢耽搁,转身快步赶往外域边界。刚抵达边界,便见两道身影正缓步走来,时间掐得刚刚好,仿佛一切都在夜羽的预料之中。
秦见月将二人迎回山洞后,耐萨帝奥看着眼前的客人,再想起那张精准预判的便签,对夜羽的能力彻底心服口服。虽嘴上依旧嘴硬,不肯直白夸赞,但他心中,早已全然相信夜羽的计划另有深意,不再有半分质疑。
……
耐萨帝奥指了指山洞内侧并排的几个房间,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耐烦,却难掩一丝刻意的疏离:“房间多的是,你们随便选。这些都是那混蛋亲手打造的,住着放心。只要别离开这片山峦太远,不管出什么事,我都能救你们。”
话音刚落,他便敏锐地察觉到,阎莫绝的额角隐隐浮现出一丝戾气,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冷了几分。耐萨帝奥没太在意,只当是对方嫌弃住处简陋。毕竟这山洞虽干净,却终究是凿山而成,比不得内域的奢华府邸。
山洞里多了两个人,耐萨帝奥和秦见月都有些不习惯。尤其是耐萨帝奥,从前要么独处,要么只和秦见月相伴,骤然多了两位苍穹级的“客人”,让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连翻书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阎莫绝推开其中一间房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房间布置得极为简单随意,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是纯粹凿空的山洞。窗外,外域的风雪正漫天纷飞,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棂,可房间内却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暖意,显然是夜羽在打造时特意做了御寒处理。
她缓缓走到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上那床厚厚的被子。被子触感柔软,填充物蓬松,显然是用极为珍稀的兽毛制作而成。指尖触碰到被褥的瞬间,积压在阎莫绝心底多日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如同决堤的瀑布,顺着脸颊疯狂滑落,砸在被褥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终于彻底明白,这个让她牵挂一生的孙子,早就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计划好了退路。他给五十上将安排了使命,给她和瑶瑶安排了庇护之所,给每一个在乎的人都留好了结局。可他唯独,没有为自己计划一条生路。他用自己的“死亡”作为诱饵,用自己的一切作为赌注,却把所有生的希望,都留给了别人。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秦见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看着泪流满面的阎莫绝,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问道:“前辈,您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阎莫绝猛地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地开口:“我不想住在这里,能给我换一个地方吗?”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夜羽亲手布置的,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他的心意。可对现在的阎莫绝来说,触景生情,每多看一眼,都像是在被钝刀活生生撕扯着心脏,疼得她无法呼吸。
换做是其他人敢这样挑剔,秦见月早就懒得搭理,甚至会冷着脸让对方“爱住不住,滚出山洞”。可眼前的人是夜羽特意嘱托要好好照料的,无论如何,她都得妥善安排。秦见月压下心中的一丝不耐,语气生疏却礼貌:“请问是哪里安排得不够周到吗?如果有需求,您可以直接说,我尽量调整。”
这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没有半分亲切感,让本就心绪不宁的阎莫绝更觉压抑。
就在这时,耐萨帝奥也闻声赶了过来。他不知道阎莫绝为何突然情绪失控,更不知道夜羽“死亡”的真相,自然也无法理解什么是触景生情。他只当是对方故意刁难秦见月,瞬间就来了火气,语气不善地开口:“不想住就离开,没人求着你留下!别在这里为难我妹妹!”
“哥!”秦见月连忙开口阻止,生怕他把事情闹僵。
可耐萨帝奥却铁了心要维持自己“不好惹”的形象,更不希望夜羽费心费力打造的地方被人嫌弃。他梗着脖子,语气愈发刻薄:“这些房间,都是那王八羔子亲手布置的!不想住就滚蛋。”
“你说什么?”阎莫绝的眼泪骤然停止,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怎么了?”耐萨帝奥丝毫不惧,反而梗着脖子重复道,“我说他是王八羔子,是畜生,是垃圾,是废物!你还想听多少遍?我就说!”
秦见月见状,刚想上前劝解,身体却突然被无数泛着幽光的灵魂锁链缠住,猛地向后拖拽而去。她猝不及防,瞬间被拉到了山洞的另一端,远离了二人的冲突中心。
一开始,秦见月还惊出一身冷汗,以为是敌人偷袭。可当她看清操控锁链的人是瑶瑶时,心中的抵触瞬间消散。她能感受到,瑶瑶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她卷入这场纷争。
秦见月站在远处,看着房间门口剑拔弩张的二人,忽然明白过来——这场冲突,她根本插不上手。因为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叱咤风云的九眼神婆,一个是威慑四方的雷霆之王,他们此刻的愤怒,都源于对同一个人的守护。
阎莫绝舍不得住在夜羽精心打造的房间里,是怕触景生情,更怕自己玷污了孙子的心意;耐萨帝奥愤怒地斥责阎莫绝,是不允许有人嫌弃夜羽的付出,不希望弟弟的真心被人随意糟蹋。他们都误会了对方的初衷,却又都抱着同样的执念,守护着那个让他们牵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