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所长家出来后，刘海中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按着本子上记的条目，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头一件就是筹钱。
在这工资还没有改革的时代，九百八十块可能是普通工人家庭一辈子的积蓄，但对刘海中这个曾经月工资八十七块的七级钳工来说，倒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打开家里那个锁了三道锁的樟木箱子，从最底下摸出个手绢包——那是他攒了多年的“私房钱”，又让二大妈把压箱底的存折取出来。
“爸，这钱……”刘光天媳妇眼圈红着，欲言又止。
“写个欠条。”刘海中把钢笔拍在桌上，语气不容置疑，“这钱我先帮垫上，光天出来以后，这钱得让他自己还。”
筹完钱的第二天，刘海中托了张所长的关系，在看守所见到了刘光天。
隔着铁栅栏，刘光天胡子拉碴，整个人都垮了。刘海中把本子掏出来，一条一条地交代：
“听着，第一，认罪态度要好，问什么答什么，不许犟嘴。”
“第二，赔钱的事家里给你办，但你得记住，这钱是你欠家里的。”
“第三，开庭的时候，就说是喝了酒一时糊涂，别的废话一句也别说……”
刘光天起初还低着头，听到最后猛地抬起脸，眼眶通红：“爸，我……”
“闭嘴！”刘海中压低声音，“按我说的做，还能少判几年。再犯浑，你这辈子就毁了！”
见完刘光天，刘海中揣着厚厚一沓用牛皮纸包好的钱，来到了东城分局的接待窗口。
他按照张所长教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同志，我是刘光天的父亲，来替他赔偿受害人苏毅的损失。”
接待的公安清点完钞票，开了收据，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老人家，您这个态度是对的。我们会把赔偿情况记录在案，这对你儿子的处理有好处。”
出了分局，刘海中马不停蹄地又回了四合院，这次他径直敲开了阎埠贵家的门。
“老阎，还得再麻烦你一次。”刘海中这次没空手，提了一盒点心。
“赔偿金我已经送到分局了。现在……想托你给苏毅带个话，看能不能……给我们家光天出一个谅解书。”
阎埠贵看着那盒点心，又看看刘海中布满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
“话我可以带到，但是老刘，谅解书这个事，我可不敢打包票。苏毅那边……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刘海中连连点头。
“只要你把话带到，把我们家认错赔偿的态度说清楚就行。成不成，都不怨你。”
阎埠贵掂了掂手里的点心盒，最终点了点头。
阎埠贵来到和平饭店，在套房的会客室里见到了苏毅。
他如实转达了刘海中的话，说到赔偿金已交到分局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苏毅静静听完，给阎埠贵斟了杯茶：“三大爷，您的心意我明白。但这谅解书，我不能出。”
他放下茶壶，声音平稳却坚定：“如果刘光天只砸一次，或许还能说是酒后冲动。可他去了两次，这就是蓄意破坏了。有些错，不能轻易原谅。”
阎埠贵张了张嘴，终究把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苏毅话锋一转，“毕竟都是多年的老邻居，我不会去公安局要求重判。一切按正常法律程序走，该赔的赔，该判的判。”
这话说的阎埠贵听得云里雾里，只得客套几句便告辞了。
回到四合院，刘海中早已等在院门口。听完阎埠贵的转述，他也愣住了：“按正常程序走……这话是什么意思？”
俩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刘海中一跺脚，又提着两瓶酒去了张所长家。
张所长听完，却笑了：“老刘，你这是身在局中迷啊。”他给刘海中递了一根烟，慢慢分析：“苏老板这话，你得反过来听。”
“第一，他说‘不会要求重判’，意思是只要你这边做到位了，他也不会在量刑时使绊子，这是给你留了余地。”
“第二，‘按正常程序走’，重点是‘正常’两个字。”张所长压低声音，“你赔偿金交了，态度摆正了，这本身就是‘正常程序’里最重要的情节。法官量刑时，这些都会考虑进去。”
刘海中恍然大悟：“那……谅解书？”
“谅解书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至于雪上加霜，你家二小子这次是刑事案件，谅解书并不能左右判决。”
张所长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光天在里头好好表现，开庭时态度诚恳。只要赔偿到位，又是初犯，判缓刑的希望很大。”
时间如什刹海的冰面，看似凝滞，实则悄然流动。转眼间，四合院的修缮工程已近尾声。
这次施工出奇地顺利。新换的雕花门扇泛着温润的木色，重新铺设的电线整齐地隐在墙内，泼过漆的墙面也粉刷一新，看不出丝毫痕迹。工人们都说，这活儿干得顺当。
王队长有次跟阎解放闲聊时感叹：“说来也怪，自打刘光天那事儿出了之后，这胡同里外都安生多了，连那些平时游手好闲的小年轻，见着我们都绕着走。”
阎解放只是笑笑，他心里明镜似的，刘光天被抓这件事，就像一块沉甸甸的警示牌，挂在了每个动歪心思的人心头。
棒梗这些日子也异常安分，他依旧早出晚归，但不再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附近晃荡，见了院里人甚至会别开脸快步走过。
有几次阎解放看见他蹲在马路上抽烟，眼神复杂地望着苏家那气派的新门楼，烟雾里的侧脸竟有几分落寞。
夏日渐浓时，四合院彻底完工了。
苏毅挑了个周末，带着全家来看新房。
李春兰摸着光洁的门框，赵芳欣喜地规划着各个房间的用途，苏念北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阳光透过新装的玻璃窗，把室内照得异常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