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凡从桃花村直奔牛津镇。
他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包君伟。毕竟，这个人现在属于他的员工，而且是整个产业链中最重要的一环。
作为老板，他必须去亲自关怀慰问一下。
“感觉咋样？有啥建议可以提提？”王晓凡问包君伟。
包君伟给王晓凡递了一根烟，反问了一个问题：“凡哥，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下难住了王晓凡。
在牛津镇高中读书时，他还有一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他觉得自己以后能上大学，去做学问，然后救国救民。
可最后呢，连自己的家庭都没救活。——他自己上大学的学费都凑不齐，不得不放弃高考，让弟弟王晓钊去上学。
这个决定，他是瞒着所有人做的，所以导致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后果。
如今呢，他在县城开了饭店。眼下的任务，就是将饭店做好，然后继续做大，让桃花村的人赚更多钱。
至于其他，他确实没想过。
他反问包君伟。
包君伟说：“不瞒您说，之前我天天游荡在牛津镇，去帮许哥看看菜市场，然后打打架，调戏调戏姑娘，感觉那就是我的一生。我的一生，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晓凡问然后呢。因为他知道这些经历，第一次见包君伟，就是因为他在牛津镇汽车站调戏杨秀清。
包君伟抽了一口烟，说：“直到遇上您和德发，做了这份工作，我感觉人生可以不一样。说实话，我现在没有以前自由，但我一想到有那么多人因为我的劳动而品尝到了美味，我就特别高兴。”
听到这话，王晓凡也是一惊。
上次在松香茶楼见包君伟，他刚开始说不给王晓凡道歉。同时也说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那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虽然无厘头，却也有几分道理。
还有，那小子送给自己的地图还在车里放着呢。
对啊，桃河渔歌存在的意义，不仅在于那些食客，还在于自己的员工，包括自己。
当然，还有桃花村的乡邻们。
他握住了包君伟的手，说以后继续加油。
“为了桃河渔歌，为了咱们自己！”
包君伟点了点头。
王晓凡问他还有啥要求和建议没。这其实是象征性的一问。
包君伟问：“老板，啥时候给咱涨点工资呢。”
玛德。刚才还说价值和意义，这下就跳到钱上了。
这也太踏马快了吧。
包君伟嘿嘿一笑，说：“哥，别认为咱兄弟俗气，不管有多大的理想，都得有物质基础，对不。我要是个小混混，根本不会给你提工资的事。”
玛德。这是什么理论？
包君伟解释说，既然跟了桃河渔歌，以后肯定想走正路，肯定要结婚生子，那就得挣钱。现在正经结婚都要彩礼，而且还不低呢。
又说小混混们挣钱，都是想邪路子，不靠死工资。进了桃河渔歌，要挣钱就堂堂正正地挣钱。
玛德。
这解释一点毛病没有。
到底是市井出生，不含蓄，不扭捏，不左右而言他。
这话，王启专老师肯定说不出。未来的牛玉华、杨秀清和叶潇艳也说不出。
王晓凡给了包君伟一拳，说：“你小子可以，等咱效益好了，涨工资算啥，直接给股份。”
“老板，你吃肉我喝汤就行，别画那么大的饼，我怕撑着。”
“玛德，你小子……”
王晓凡还没说完，包君伟说该送货去了，再晚就耽误饭店开饭了。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
王晓凡又想骂这小子，手机响了。
许大壮问他到哪了，他准备去买菜做饭了。
王晓凡说不吃饭，但要见一面。
进了那个小院，薛宝秀已经准备好了水果和茶水。
“想吃啥，姐给你拿。”
王晓凡受宠若惊。
薛宝秀这个女人，待人好时比亲姐还亲，厉害起来比后妈还恨。
许大壮让他喝茶。
薛宝秀说喝什么茶，先吃水果。
王晓凡吃也不是，喝也不是，干脆坐那不动，然后问他们身体咋样。
许大壮开始抱怨，说腰踏马疼死了，中年女人不能惹啊。
薛宝秀过来要扭耳朵，问谁是中年女人。
这两口子，甜到齁。
王晓凡问年底能怀上不。
薛宝秀说差不多吧。如果怀不上，就把许大壮给踢了。
许大壮觉得委屈，说怀不上也不单是他的责任啊。
薛宝秀说所以要踢你啊，要么你没用，要么我没用。
王晓凡不想掺和他们的家事，又与他们聊起薛盼。
薛宝秀说这个弟弟啊啊，是她最操心的。
她知道薛盼去“师记”，是为了证明自己，但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啊？
王晓凡也可能想到了这个原因，但他仍然肯定薛盼的想法。
年轻人嘛，都喜欢较劲。
这是好事，但如果输了，得认，然后及时止损，也没什么大不了。
许大壮说薛盼就是瞎搞，如果跟着桃河渔歌，发展肯定比在“师记”强。
王晓凡怕引起他们两口子的矛盾，说他以后尽量照顾一下薛盼，让他们不要担心。
薛宝秀却说：“老许说得对，我这个弟弟，我比谁都了解。说句老许不高兴的话，当初选择你，也是想你能降住他，从此以后他能走上正道。可结果呢？”
许大壮明白薛宝秀的意思。她经常让他为薛盼擦屁股，就是想以此教育教育那小子，让他长进一些。
可结果呢，不但没有长进，反而更加嚣张。要不，他也不会在“师记”得罪虎老爷子和三姐他们。
那一次，如果不是王晓凡在场，薛盼真的可能被虎头帮给废了。
“可能，这都是命吧。”薛宝秀说。
毕竟，薛盼和王晓凡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性格和命运的差别却如此大。
王晓凡谦虚地说，他这刚开始，以后谁知道呢。
这两口子又提到县政府召开山区经济研讨会的事——原来他们已经听包君伟说过，说他许大壮做生意这么多年，都是带礼物才能进领导办公室，而王晓凡是被邀请的。
这就是差距。
薛宝秀说：“弟，姐求你一件事。”
这让王晓凡无话可说，也没法拒绝。
薛宝秀说：“假如哪天那个混球犯事了，你一定要保护他一下。算姐求你了。”
王晓凡说薛盼那么聪明，不可能有大事了。再说，即使有大事，他王晓凡能做什么呢。
薛宝秀说：“弟，有些事没发生，但我能看得见。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王晓凡赶紧说好。
“不，你在敷衍。”
王晓凡说：“姐，我答应你。”
薛宝秀站起来，一下抱住了王晓凡。
王晓凡的手不知往哪放，毕竟许大壮还在旁边呢。
没想到，许大壮直接走出了屋子。
王晓凡的双手一下子就搂紧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搂的不是薛宝秀，而是他的亲姐姐王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