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凡不在许大壮那吃午饭，因为有人请。
在快到牛津镇的路上，王晓凡就给叶潇艳打了电话，说上午要去看她。
叶潇艳很高兴，说中午要请王晓凡吃饭。
王晓凡当然也很高兴。
在外面，这大概是第一次被美女请吃饭吧。——三姐也请过，但那是还人情。
王晓凡就是想看看叶潇艳的工作状态。
到了镇卫生院门口，王晓凡等了半天，叶潇艳才下楼。
“哎呀，太忙了。直接没有空闲。”叶潇艳解释说。
“这才去几天呀，都成主力了！”王晓凡夸她。
那是当然。叶潇艳接受了这种认可。
王晓凡问：“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故意的。
叶潇艳问他想表达什么。
王晓凡想表达的意思是，她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或者让自己被认可，故意多干活。
叶潇艳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王晓凡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还是为了留下来吧，我很珍惜我的工作。”
王晓凡问她想过具体的原因没有。
叶潇艳手指动了动，确实没想到。
“你这是自卑。”王晓凡说。
听到“自卑”两个字，叶潇艳浑身颤抖了一下。
这两个字触碰到了她的灵魂。
尽管表面上是珍惜工作，努力工作，积极表现。
其实骨子里，就是自卑
叶潇艳沉默不语。
她感觉自己被王晓凡看透了。
王晓凡说：“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因为小时候被打压得太狠了，导致不管什么事，无论做得多好，我们都在怀疑自己。”
叶潇艳眼里有泪珠了。
王晓凡说得没错。
从小到大，不管自己做得有好，过得有多不容易，家里从来没有夸过一句，从来没有表扬过一句。
前一段，她还挨过老妈的打呢。
很多时候，王晓凡觉得他父母对孩子的影响不是很大，直到遇上叶潇艳，他才觉得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
假如他父母小时候对他多一些鼓励和表扬，他还会是现在的王晓凡吗？
肯定会比现在更好、更优秀。
叶潇艳一直在咀嚼王晓凡的话，她觉得这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年轻人太厉害了，看事情比较透，做的饭店还能轰动青云县城。
其实，目前的王晓凡也只是对她叶潇艳看得比较透。至于其他事物，还在一点点地摸索和学习。
王晓凡又给叶潇艳讲了这种性格的好处，因为比较靠谱，如果遇见了中意她的领导，前途不可估量。
叶潇艳说牛天寿走了，新院长刚刚来。第一次开大会就承诺给今年新入职的护理申请编制。
“今年入职了好几个呢，你说我能不努力表现吗？”
王晓凡笑笑，说她这么考虑是对的，但应该换一种语气：“今年才入职了几个人，申请编制能没有我的份吗？”
“哈哈哈！”叶潇艳终于发出了自信的笑容。
下午还要上班，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
饭后结账，王晓凡没有去抢。但他说过：“等假期了一定要去县城，尝尝我们桃河渔歌的鳜鱼。”
叶潇艳当然很期待。一是因为传说经常在耳根，二是因为传奇人物在眼前。
将叶潇艳送到卫生院大门，看着她迈着大长腿跨进大院，自信的旋律又响了起来。
“这个女人，一旦认真起来，不简单。”盯着她的背影，王晓凡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告别叶潇艳，王晓凡去了一趟牛津镇高中。
他想见一见杨立业。
关于他辍学不去复读这事，所有人都不理解，除了杨立业。
敲门，进屋，杨老师正在吃面。
“呀，好巧啊，老师。”王晓凡说。
杨老师问什么好巧。
王晓凡说怎么才吃饭呢。
他其实是想到了杨秀清，当初给他下了一碗面，也是这个样子的。
父女的手艺，差不多。
杨老师说刚刚下课，自己就煮了一碗面，又问王晓凡吃不。
杨老师又夸王晓凡的桃河渔歌做得很成功，大有可为。
王晓凡说：“感谢老师您好的理解和支持。”
杨老师说他没帮上忙，都是王晓凡自己的功劳。
王晓凡说：“我不愿意复学，只有您最理解我。还有，您推荐的杨立家老师就是我最好的榜样。”
杨老师说正好身边有案例，他就顺手推荐了。没想那么多。
王晓凡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桃河渔歌一直主打谢师宴。
他王晓凡专门请过王启专和廖世凡，却没有来请杨立业。
“真是该死。”王晓凡自己骂自己。
“就因为这个？大可不必。再说，我又不在县城，请我一趟也不容易。”杨立业表示很理解。
但是，王晓凡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他表示，等假期回县城，一定要隆重地请一次杨老师。
杨老师说：“晓凡，你现在做得非常成功，但也仅仅是第一步，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王晓凡赶紧给老师倒了一碗面汤，让他但说无妨。
杨老师喝了一口汤，说：“其实也没啥，挺好。”
王晓凡知道他有话要说，但又不想直说。于是直接站起来鞠了一躬。
王晓凡想起了薛盼，他真怕自己成为薛盼那样的人，所以每走一步，必须谨慎。
单凭自己，恐怕过不了那么多的沟沟坎坎，必须像牛顿一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行。
相对于王晓凡来说，杨立业是巨人，王启专是巨人，廖世凡也是巨人。
杨老师问王晓凡知道毕达哥拉斯不。
王晓凡当然知道，那个被称为“数学之父”的男人，数学史上神一样存在的人。他是第一个注重“数”的人，发现了毕达哥拉斯定理，也就是中国人说的勾股定理。
杨老师说这么厉害是一个人，还有一句名言叫“无论是别人在跟前或者自己单独的时候，都不要做一点卑劣的事情：最要紧的是自尊”。
王晓凡说他记住了，这确实是一个警句。
“不，我让你记住的不仅是这个。”杨老师说。
毕达哥拉斯的理论是“万物可数”，没有人敢怀疑，但有一天他的门徒希帕索斯问老师：边长是1的正方形，对角线也是数吗？
我们都知道，这个对角线长就是根号2，但根号2却不是毕达哥拉斯所说的数。
这是数学史上的第一次重大危机。
毕达哥拉斯为了维护自己理论的正确性，将这个学生推倒大海里淹死了。
这事成为了数学之神一生洗不掉的污点。
“晓凡，凡事都得三思啊，没有人永远正确，即使伟大如毕达哥拉斯。”杨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王晓凡站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