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徐先生莫非对这木偶不满意？”
季朝秀眉微皱，给徐岚杯里添了点水，疑惑道。
他见徐岚怔怔地盯着手中的人偶半天不讲话，脸上阴晴不定，误以为前者嫌自己做得丑了，开口诚恳解释。
“还请先生见谅，先前在下并未能有机会见到先生，这只人偶乃是按照在下幻想先生的模样所刻，因此与真实模样多少有些出入，先生若是不喜欢，在下定能给先生做一个更好的。”
说着，便伸手想要将人偶讨回去。
“季先生误会了。”见季朝误解了自己，徐岚赶忙摇摇头，替自己辩解，“徐某长这么大还从未收到过这么厚重的礼物，刚刚只是一时有些惊讶，怎感有嫌弃之意。”
为打消季朝疑虑，徐岚说着迅速将人偶收进怀中，并顺势举起茶杯，温婉一笑：“徐某幸得季先生这一挚友，今日便以茶代酒敬彼此友谊。”
说罢，率先将茶水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豪迈，季朝面上立即转哀为喜，眉毛微翘，也随着一同将茶水饮下。
“唉......”
约莫又过了几盏茶，见时机成熟，徐岚开始唉声叹气，面露苦色。
“徐先生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般丧气？”
不出所料，季朝果然上钩。
徐岚没回答，看着他故作犹豫。
“先生要有事，尽管说与在下听便是，如若有能力季某定当付全力。”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徐岚闻言心中暗喜，但面上不显，假意思索片刻后，才故作艰难开口道。
“徐某确有一事想寻先生帮忙。”
“近日，徐某对木偶戏很是着迷，听闻华馨园有位怀君先生对此颇有研究，因此徐某想拜见一二，但无奈寻不到门路，既然季先生对木偶也如此痴迷，不知你与这位怀君先生是否相识？”
听完徐岚的请求，季朝举杯动作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恢复如初，脸上笑笑以掩心底情绪。
“哦？徐先生为何想见他，听闻这位怀君先生是个只知刻木头的呆子。”
“正因如此。”徐岚义正填膺道：“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能与其一样，为自己热爱之事苦苦钻研如此之久，我相信他日怀君先生定能成大器。”
闻言，季朝嘴角露出一味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个季某倒也有所耳闻，只可惜在下与其并不相识，或许可以替徐先生问问身旁挚友，看看谁愿意引荐。”
“若当真如此，那便麻烦先生了。”
徐岚面露欣喜，连说了几声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徐岚缓缓起身与季朝恭敬行礼，道：“今日与先生洽谈得很是欢喜，时候也不早了，徐某先行告退了。”
“好，恕季某不能远送，他日我们再聚。”季朝回礼，略带歉意道一句。
随后便站在门口，目送着徐岚离去。
与此同时，季府方亭内，四周寂静得诡异。
盛榆与季献民相对而坐，盯着面前在杯中，倒映着的身影直愣神，而后者则在一旁悠然地品着手中的碧螺春，一副闲然自得的模样。
从先前落座为始，直至现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都没有交谈，都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
也不知她那边怎么样了。
自始至终，盛榆的心都留在季朝那处别院里。
即便已经让吴锋在外守着，对吴锋的能力也有信心，但仍旧没能真正放心。
“阿盛怎么不喝茶，莫非是不喜欢这碧螺春？”
正当盛榆心乱如麻之时，季献民低沉的声音让其不得不收回思绪。
抬头看见季献民正审视着自己，盛榆尴尬笑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随着茶水滑进喉咙，苦涩一涌而出，令他不禁微微皱眉。
见他这副摸样，季献民哈哈轻笑几声，连连摇头：“果然还是太年轻啊，还是和以前一样，这点苦都受不了。”
随后，他招招手，下人会意，片刻后便单独给盛榆端来一壶新茶。
盛榆接过并倒了一杯饮下，不酸不苦，刚刚好。
“阿盛啊，现在你也长大了，我本不应该多说些什么，但看在这么多年的师徒情谊，有些事我还是要教教你。”季献民放下茶杯，端起架子，苦口婆心道。
“你现在与我一样官居三品，手底下管着凌驾在六部之上的断案司，这本是好事，但似乎，这权力让你逐渐看不清如今的形势，都让你忘了有我这个师傅了。”
说到这儿，季献民顿了顿，眼神愈发锐利。
“特别是近几日，在断案司这番大动作下，京城里那些世家大族，他们对你意见很大啊。”
“他们都让我好好管管你，你说怎么办？”
最后这句话，季献民说得很轻，但传到盛榆耳中宛如千钧重担，令其心头一沉。
他抿抿唇，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发力，直至指尖泛白。
“季大人这说得什么话。”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我不过是循着自己的本心罢了，又有何过错？”
“本心？”闻言，季献民冷笑一声，“别忘了当初是谁带你入了这官场，又是谁将你推到圣上面前的，你现在功成名就了，反倒来与我说本心二字。”
“那难道季大人就不是了么？”
“什么意思？”
季献民眼神一凝，有些迟疑。
盛榆面色已然恢复了平静，把玩着手中茶杯，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讲起了故事。
“远在宜州的偏僻乡镇里，有一学生因自己天资有些欠缺，童生十余载久久不得志，可突然，在其不惑之年的院试中竟中了秀才，在之后的科考中平步青云，最终殿试一举夺魁，进了刑部后官路更是一马平川。”
“坊间皆传那人中年得志，乃天降大任之人，可我却听闻那童生在院试前见了一人，那人与当今京城两大家族之一的刘家家主关系很是密切。”
说着，盛榆望向眼前面色阴沉的季献民，挑挑眉：“季大人，你说这童生究竟是中年得志，还是暗地里被人扶正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季献民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如果让我知道刑部有这么个人，我定当上报陛下请旨彻查。”
“那当真如此，到那时还请季大人替在下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在下定当秉公职守，绝不手软。”盛榆直勾勾地盯着季献民，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
“那是自然。”
季献民也毫不忍让地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