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感觉手中握着的原本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怎么看都像是一块顽石的火之本源，在他那一拜之后，突然变得灵性十足。
火热的情感从顽石中传出，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让张亮不再迟疑，开始运用吞噬之力炼化这块顽石。
澎湃的灵力传入张亮的身体，直透神魂。原本他的神魂之力就比较强横，曾经模拟万兽山庄驭使灵兽凶禽的训练，对于神魂之力的壮大很有帮助，如今在得到这股特殊的灵力滋润之后，变得更加强大。
一时间，张亮对周围万事万物的观察更加透彻，原先他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看待这个世界，如今却在冥冥之中与这个世界产生了联系，似乎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可以操纵这个世界的一切火之力。
虽然境界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张亮知道，炼化这块顽石之后，他获得的收益绝对比境界提升还要大。
怀着喜悦的心情，张亮继续沿着青莲仙宗的边缘区域朝西赶去。
四野苍茫，暮色如血。
枯黄的荒草蔓延到天际，与铅灰色的云层粘连在一起，风过处，草浪低伏，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野地里呻吟。这里是青莲仙宗辖境西南边陲，名为“枯风原”，灵气稀薄得可怜，除了些耐旱的荆棘和偶尔蹿过的土黄色蜥蜴，几乎见不到活物。官道早已湮没在荒草碎石之下，只剩下些兽径般蜿蜒的小道，通向更深处不见人烟的群山。
张亮便行走在这条小道上。
他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色布袍，脚下是沾满尘土的芒鞋，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恰恰好维持在凌虚境初阶的水准，不高不低，正是这修真界里最常见、也最不惹眼的层次。唯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寻常的灵力波动之下，是何等汹涌澎湃、几欲破开桎梏的力量——太虚境中阶大圆满。只差那临门一脚，便可踏入后期，窥见更高境界的风景。
选择这鸟不拉屎的枯风原穿行，实属无奈。他听路人讲，如今的青莲仙宗，早已不是那个以“清正平和”着称的正道魁首。不知从何时起，宗门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传言有诡秘邪魔，能化形成宗内长老、弟子的模样，气息、功法几可乱真，于不经意间暴起发难，吞噬被害者一身修为灵力，连魂魄都难以逃脱。一时间，宗内人人自危，相识数百年的同门相见，眼底都藏着三分审视，七分惊惧。
城池、坊市、传送枢纽，但凡是人多眼杂之处，盘查都严厉到近乎苛刻。张亮虽不惧，却也不想惹麻烦。若暴露真实修为，只会引来无数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这荒原虽苦寂，却胜在清净，能省去无数口舌与纠缠。
暮色渐沉，远处的山峦轮廓开始模糊。张亮估算着行程，正欲寻个背风处歇脚，神识微动，察觉到前方一道气息正迅速接近。
也是凌虚境初阶的灵力波动，带着青莲仙宗基础功法特有的、略显清正的气息。来人速度不慢，几个呼吸间，身影便从荒草尽头显现。
是个穿着青莲仙宗外门弟子常见式样蓝袍的年轻男子，面容普通，看不出具体年纪，眉眼间带着些赶路带来的疲惫，见到张亮，他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随即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远远便拱手道：“这位道友请了，没想到在这荒僻之地，还能遇上同路之人。”
张亮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多言。他习惯性地收敛着自身气息，将那份浩瀚的力量死死压制在丹田紫府深处，只流露出与对方相仿的凌虚境波动。
那蓝袍修士似乎是个健谈的，自顾自地走近，笑道：“在下李青，乃青莲仙宗外门执事，奉命前往前方的黑风峪巡查。道友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修士吧？可是要往落霞镇方向去？”
“散修，张明。”张亮报了个假名，声音平淡，“随意走走，并无固定去处。”
“原来是张道友。”李青笑容不减，十分自然地与张亮并肩而行，“这枯风原近来可不太平，听说有妖兽流窜，还有……唉，那些糟心事想必道友也有耳闻。独自一人行走，风险不小。既然同路，不如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他语气诚恳，理由也充分，若非张亮灵觉远超常人，几乎要以为这真是一位热心肠的正道弟子了。
然而，就在李青靠近的刹那，张亮心中便是一凛。
此人的灵力，看似是青莲仙宗正统的《青莲化清诀》，清正平和，但在这层表象之下，却有一股极其隐晦、飘忽不定的异样感。那感觉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看似清晰，伸手去探却又空空荡荡。时而凝实，时而涣散，绝非凌虚境修士该有的控制力。更有一丝极淡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气息，缠绕在其灵力核心深处，与那清正的外表格格不入。
有古怪。
张亮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沉默寡言、略带戒备的散修模样，暗地里却已将警惕提到了最高。神识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将身旁这自称李青的修士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探查了数遍。
结果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看不透。
除了那飘忽的灵力和一丝阴冷，此人周身竟无半点破绽。血肉骨骼是真实的，魂魄波动也确系人族，甚至连神识强度，都严格控制在凌虚境初阶的水准。若非他那远超太虚境的神魂灵觉，绝对发现不了那潜藏在深处的异常。
“那就叨扰李道友了。”张亮压下心头的疑虑，淡淡应道。
两人各怀心思，在渐深的暮色中并肩前行。李青显得颇为健谈，不时说起青莲仙宗的一些趣闻轶事，或是点评枯风原的景致，言语风趣，见识也算广博，活脱脱一个正常不过的宗门修士。
但张亮心中的警兆却越来越强。他看似随意应答，实则全身灵力已悄然运转至巅峰，四肢百骸中，太虚境的力量如潜龙在渊，引而不发。他倒要看看，这藏头露尾之辈，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果然，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四周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枯草发出鬼哭般的尖啸时，两人行至一处怪石嶙峋的山谷入口。
此地名为“乱石涧”，据传是古战场遗址，戾气深重，连妖兽都不愿靠近。谷内巨石如鬼怪般矗立，在朦胧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黑影。
李青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那和善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感情的冰冷。他转过身，看向张亮，眼中再无半分同路人的热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死寂和……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
“张道友，”他的声音也变得干涩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此地风景独好，作为你的葬身之地，也不算辱没了你这一身修为。”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一道灰蒙蒙的剑气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直刺张亮眉心！那剑气阴寒刺骨，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冻结声，与之前他所展现的青莲仙宗功法截然不同！
偷袭！
张亮早有防备，在他抬手的瞬间，身形已如鬼魅般向后飘退三尺，同时并指一点，一道凝练至极、看似只有凌虚境威能的金色指风迎了上去。
“噗！”
一声轻响，指风与剑气同时湮灭。
张亮心中微讶。他这一指，虽只动用了微乎其微的力量，模拟凌虚境水准，但其本质仍是太虚境的凝练，按理说足以轻易击溃同阶的任何攻击。可对方的灰色剑气，不仅挡住了，那阴寒之力竟还试图沿着指风反噬而来，带着一种侵蚀、腐化的特性。
“咦？”那李青似乎也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张亮能如此轻易接下他这志在必得的一击。他眼中寒光一闪，“有点本事，看来不是普通的散修。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灰影，在嶙峋的怪石间闪烁腾挪，速度快得超出了凌虚境应有的极限，轨迹更是诡异莫测，时而如青烟直上，时而如毒蛇贴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无数道灰蒙蒙的掌影、指风，从四面八方笼罩向张亮，每一击都刁钻狠辣，直指要害，那阴寒侵蚀的力量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温度骤降，石头上甚至凝结出了白霜。
张亮将自身修为死死压制在凌虚境初阶，仅以精妙的身法和战斗经验应对。他或指或掌，或拳或脚，将袭来的攻击一一化解。表面上看起来，两人斗得旗鼓相当，劲气四溢，将周围的碎石枯草搅得粉碎。
但张亮心中的震惊却越来越甚。
此人的身法，绝非青莲仙宗，也非他所知的任何一家正道或者魔道功法。那是一种近乎“道”的诡异，仿佛脱离了物理规则的束缚，能在方寸之间进行短距离的、类似空间跳跃般的挪移。而且其能量属性也极其特殊，并非单纯的阴寒魔气，而是一种更本质、更接近“虚无”与“吞噬”本源的黑暗力量，不断试图瓦解、吸收他的灵力。
“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功法？”张亮越打越是心惊。他游历各界，见识过的奇功异法数不胜数，但像眼前这般诡异难缠、直指大道本源的，却是头一次见。若非他境界远超对方，对力量的理解和掌控已达化境，单凭凌虚境初阶的修为，恐怕早已落败身亡。
那李青久攻不下，眼中也浮现出惊疑不定之色。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张亮的异常。一个凌虚境初阶的散修，绝不可能在他的诡异身法和蚀灵魔力下支撑这么久，还如此游刃有余！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青厉声喝道，攻势不由得一缓。
张亮趁此机会，身形暴退数丈，落在了一块巨岩之上，冷冷地看着他：“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冒充青莲仙宗弟子，行此鬼蜮伎俩，你究竟是何物？”
李青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伪装也彻底剥落，只剩下纯粹的、冰凉的杀意和贪婪。“不管你是谁，吞了你，我的‘万化吞噬’定然能再进一步！”
他低吼一声，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力场骤然生成！空气中出现无数细小的黑色旋涡，疯狂地抽取着四周的一切能量——稀薄的天地灵气、草木中残存的生机、甚至包括光线和声音！
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瞬间作用在张亮身上，要将他一身精纯的灵力乃至生命本源都强行拉扯出去，吞噬殆尽！
吞噬之力！
张亮瞳孔骤然收缩。
果然是它！传说中的邪魔！吞噬修士的元凶！
面对这熟悉的、令人憎恶的力量，张亮不再犹豫，也不再伪装。
他深吸一口气，一直死死压制在丹田深处的太虚境力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轰！”
一股远超凌虚境，甚至让整个乱石涧都为之震颤的磅礴气势冲天而起！张亮周身金光大盛，将那诡异的阴寒力场瞬间冲散。他站在金光之中，衣袍猎猎作响，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你……你！”李青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骇然与难以置信，“太虚境？！不可能！你……”
他话未说完，张亮已然出手。
“喜欢吞？那就让你吞个够！”
张亮并指如刀，向前虚虚一划。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绚烂的光影，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空间裂痕出现在他指尖。下一刻，一股更加恐怖、更加霸道、仿佛能吞噬天地万物的力量，从那裂痕中汹涌而出！
同样是吞噬之力！但张亮的吞噬之力，更加纯粹，更加古老，带着一种君临天下、不容抗拒的意志！那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
两股吞噬之力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撕扯扭曲的怪异声响。李青发出的那些黑色旋涡，在接触到张亮那无形无质、却霸道绝伦的吞噬之力时，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迅速消融、崩解！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也会……这是什么力量？！”李青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他拼命催动自身的吞噬魔功，试图抵抗。但在绝对的质量和境界差距面前，他的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张亮的吞噬之力如同无形的巨蟒，缠绕而上，瞬间侵入李青的体内，反客为主，开始疯狂地掠夺、吞噬他苦修而来的诡异灵力和生命本源！
“呃啊——！”
李青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头发变得灰白。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恐惧。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狩猎无数，今日竟会被人以同样的方式，而且是更恐怖的方式反噬！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湮灭，一身修为快要被张亮吞噬殆尽的关键时刻，异变再生！
李青那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骤然间变得一片空白，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两团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旋涡！
一股远比李青自身强大、精纯、充满了古老与邪恶意味的灵魂力量，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他识海最深处窜出，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黑色魂刺，无视了肉身的阻隔，直接射向张亮的眉心识海！
灵魂攻击！夺舍！
这一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诡异，而且其本质极高，绝非凌虚境修士所能发出。更像是某个恐怖存在预先埋下的一道保命、反制的后手！
电光石火之间，张亮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那黑色魂刺已然破入他的识海！
若是寻常太虚境修士，哪怕是后期高手，在全力吞噬对方灵力、心神略有松懈的刹那，被这蕴含着极高灵魂本源的一击偷袭，识海恐怕瞬间就会遭受重创，甚至被其趁虚而入，夺舍成功！
但张亮，偏偏不是寻常太虚境。
他的灵魂之力，是他的另一张底牌，是他能够以太虚境中阶大圆满修为，却拥有堪比后期甚至巅峰老怪战力的根本原因之一！前面炼化的火之本源，让他的灵魂发生了某种异变，本质远超同阶，凝练无比。
“嗡——！”
张亮的识海之中，亿万金色光芒骤然亮起！那是他凝练到实质的灵魂之力自发形成的防御壁垒。黑色魂刺狠狠撞击在金色壁垒之上，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震响！
壁垒剧烈震荡，金光与黑芒疯狂交织、湮灭。那黑色魂刺极其顽固，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厉，不断向内钻探。
张亮闷哼一声，脸色微微一白。这一记灵魂偷袭的强度，超乎他的预料。他立刻收敛心神，全部意识沉入识海，催动起浩瀚如海的金色魂力，化作无数金色的锁链、刀剑、巨锤，向着那根黑色魂刺发起了狂暴的围剿。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的厮杀！
在他的识海中，金色与黑色不断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让张亮的灵魂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那黑色魂刺中蕴含的意志冰冷、邪恶、充满了毁灭与吞噬的欲望，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在识海中响起。那根顽强的黑色魂刺，终于在无穷无尽的金色魂力冲刷下，承受不住，表面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紧接着，裂痕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密布整个魂刺。
“轰！”
最终，黑色魂刺彻底崩碎，化作无数精纯的灵魂本源碎片，被张亮的金色魂力席卷、吞噬、净化。
外界的吞噬过程也接近尾声。李青——或者说那占据了他身体的邪魔——肉身彻底化作一具干尸，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摔成了一蓬飞灰，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蓝袍。
张亮站在原地，闭目凝神，细细体会着体内的变化。
吞噬而来的那股诡异灵力，正被他的太虚本源快速炼化、吸收。这股力量虽然属性阴寒诡异，但其本质却极高，极其精纯，远超同阶修士，甚至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法则韵味？
然而，更让张亮心神剧震的变故，紧随而来！
当最后一丝异种灵力被彻底炼化，融入他自身浩瀚如海的太虚之力时，他的修为瓶颈，那层隔开中阶与后期的无形壁垒，竟然……剧烈地、清晰地……松动了一下！
并非幻觉！
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桎梏被撼动，前路豁然开朗的感觉！
张亮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更深沉的惊骇。
这邪魔的力量，竟然能助我突破瓶颈？！
就在他心神激荡，为这意外之喜所震撼时，那具已然化作飞灰的“李青”残骸处，最后一点尚未完全消散的黑色灵魂本源中，一道微弱却尖锐无比、充满了刻骨铭心怨毒的灵魂波动，如同垂死毒蛇的嘶鸣，猛地传入他的识海：
“你……竟敢……吞噬‘圣族’……”
“老祖……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最后的灵魂印记也彻底湮灭。
四周，只剩下死寂的乱石，呜咽的夜风，以及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感受着体内瓶颈松动与那最后警告所带来的冰寒，心中波澜万丈的张亮。
老祖？圣族？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诡异吞噬之力碰撞时的触感。
这青莲仙宗地界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而他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一脚踏入了某个巨大而危险的旋涡中心。
夜色，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