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家军拔营而起，这一举动无疑表明着风家已经决定反叛朝廷。
令人头疼的是，风家暗中培养的一批精锐暗卫竟然完全被诸葛凤梧所控制。
这些暗卫训练有素、忠诚无比，如果让他们将消息传递至天狱中那些重犯耳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想要阻止这一切发生又谈何容易呢？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风二爷突然开口问道：“子楚啊，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我们这里似乎少了一个人么？”
原来，由于这段日子以来大家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处理风家军事务当中去了，以至于许多重要的细节问题都没能及时留意到。
经风二爷这么一提醒，风子墨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给忘了呢？我的三弟——风子墨还没有出现过啊！”
良久，紫衣侯走到案前，手指划过地图上从北荒到帝都的路线——三千里路，要穿越三道天险、七条大河，经过十三座关隘。其中至少五座关隘的守将是帝都死忠。
“二叔，”他轻声道，“凤梧是要我们直逼帝都。”
“我知道。”风二爷闭上眼睛。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
“可能会死很多人，风家三百年的声誉，可能毁于一旦。”
“我知道。”
紫衣侯转过身，看着这位从小教导自己兵法武艺的二叔，忽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全白了。
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单枪匹马杀穿蛮族大阵的猛将，如今脊背微驼，像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
“但如果我们不走，”紫衣侯继续说，声音很轻，“东营的事一旦了结，凤梧整合完风家军各部，而我们还按兵不动……那么风家军就会分裂。
一部分随她南下，一部分留守北荒。
分裂的风家军，还能守住北境吗？”
风二爷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却亮得骇人。
“你长大了。”他说。
紫衣侯没有接话，而是走到帐门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帐帘。
阳光如瀑般涌入，照亮了他年轻却坚毅的脸。
帐外，三十几万风家军静立如林，无数双眼睛望向他——期待、疑惑、忠诚、茫然，种种情绪在沉默中涌动。
紫衣侯按住剑柄，上前三步，站上点将台。
寒风卷起他的紫色战袍，猎猎作响。
“风家军的将士们！”他的声音灌注内力，如滚雷般传遍全场，“集结鼓已响，但我知道你们心中有疑——为何而集？往何处去？主帅何在？”
全场寂静，只有旌旗在风中翻卷的声音。
“今日，我不说虚言。”紫衣侯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三十年来，我们风家军戍守北荒，饮冰卧雪，埋骨沙场。
三十年来，我们挡住了十七次蛮族大规模南下，大小战役三百余场，死伤袍泽逾二十万。”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二十万条命，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后方的歌舞升平，换来了帝都的夜夜笙歌，也换来了猜忌、掣肘、克扣粮饷、安插耳目！”
人群中起了骚动。
“我知道，很多人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紫衣侯握紧剑柄，指节发白，“但我要问——君若要三军将士皆死呢？？
君若听信谗言，要毁我风家？！”
“我们还要‘不得不死’吗？！”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炸响。
人群中，有人握紧了兵器，有人挺直了脊背，有人眼中燃起了火焰。
“就在此刻，中营军已去东营为我风家军扫清内患！”紫衣侯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南方，“而我们要做的，是拔营南下，兵临帝都城下！”
哗然声起。
但紫衣侯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嘈杂：“我们不是反！我们是去问一问那位高坐明堂的君王——我风家三百年忠烈，三十万边军骸骨，到底换来了什么？！我们要问一问满朝朱紫——是战死在边关的将士该死，还是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虫该诛？！”
“我们要一个公道！”
“为死去的袍泽！”
“为北境的百姓！”
“也为……我们风家军自己！”
寂静。
然后，第一个声音响起：“愿随侯爷南下！”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声音汇聚成海，最终化作震天的怒吼：
“南下！南下！南下！”
声浪如潮，席卷整个军营，惊起远处寒山上的飞鸟，扑棱棱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紫衣侯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方沸腾的人海，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演习，不是演练，这是真的——风家军真的要动了，这头沉睡北荒三十年的巨兽，终于要露出獠牙。
他回头看向帐内。
风二爷不知何时已走出营帐，站在阴影中，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风二爷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紫衣侯明白——所有的犹豫、顾虑、彷徨，都该放下了。
路已选，便只能向前。
他高举长剑，剑锋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传令各营！”紫衣侯的声音响彻云霄，“整顿军备，清点粮草，明日卯时——”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那个将改变整个帝国命运的字：
“开拔！”
“诺！！！”
回应声如山崩海啸。
而在百里之外，东营方向，尘土已经遮天蔽日。
诸葛凤梧带着中军营去与大军集合，而粮草这些已经由天下第一药铺在前方准备好了。
寒风吹起她那乌黑的秀发，微微眯起眼睛。
“风二爷，紫衣侯，”她轻声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远方的人听，“路已经铺好了，至于能走多远……”
而烟雨楼那边的消息再次传回来，还是找不到风缺老爷子的下落，这让诸葛凤梧不太好下手。
她最怕的就是老人的忠诚。
她顿了顿，将玉符收入袖中。
“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大本营方向，号角声骤然响起，凄厉如泣。
大战，开始了。
而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凝聚，即将席卷整个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