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广场的玻璃穹顶照在陈弈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病人档案？”
陈弈低头看着一楼来往的人群，低声询问：“上面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江维新似乎不太满意陈弈的反应，语气幽怨：“你好像并不惊讶，早就废弃的医院档案室里竟然会有你的档案，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江维新本来有些迟疑，但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语气逐渐肯定：“你一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毕竟你也来过这里，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
“莫非，你真的是医院的病人？”
“……请你正常思考一下，不要代入个人情绪，你好好想想，在你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我后，又去医院竟然就找到了我的病历档案，是不是太巧合了？”陈弈的声音有些无奈，虽然不知道江维新要做什么，但也只能先顺着他演下去。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又传来江维新的疑问：“那要是你给我打反逻辑呢，你也能干得出来吧这种事。”
“……江维新，我没空跟你扯淡，你到底要问什么？”陈弈靠在围栏上，目光落在不远处被遮起来的服装店门口。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装，宽大的袖子松松垮垮的耷拉着，头发喷了发胶紧紧贴着头皮梳得一丝不苟，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油亮，背上背着一个黑色背包，手里还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他就那么站在店门口，盯着门头一动不动。
很快，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陈弈的视线，左右观察起来，当转身时，陈弈早就收回视线继续打电话，并没有和他对上。
“……你听没听我说话呢？”
江维新的声音在电话里幽幽响起，陈弈咳嗽一声，他刚刚确实注意力不在这儿，没听清江维新说的什么，只能好声好气的说道：“你再说一遍吧。”
“……行，听好了，我不会讲第三遍的，你没有档案编号，入院时间是十五年前，照片上的人确实是你，虽然年轻很多，但我也能看出来，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确定照片就是你的这种蠢问题。”
陈弈挑眉：“我也没问啊。”
江维新无视，继续说道：“所有检查记录都有，详细明白，连你说的梦话都记录了。”
“当然，最有意思的是，你猜猜你的主治医生是谁？”
听他这么一说，陈弈立马猜到这所谓的主治医生大有来头，沉默两秒随口一猜：“是顾川？”
“错了！”
江维新的声音十分兴奋：“果然，你也猜不到，那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是周庭。”
“……”
陈弈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周庭？”
“对的，没错，就是前一任康心私立医院院长——周庭，也就是你的主治医生。”江维新肯定了陈弈的疑问。
“……”
陈弈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他对周庭压根没印象，要不是易长良提到这个人的存在，他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还牵扯到上一任院长。
似乎是察觉到陈弈的情绪不对劲，江维新的声音及时响起：“喂，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话，我回去就给你推沟里去你信不信。”
陈弈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婉拒了，你要问我什么？”
“喔，没什么，我刚刚确定了你没问题，那我继续找线索了。”
“对了，你在广场那里也注意一下，最近风头大，可能也会有其他特殊的人过去，你别暴露了自己，实在找不到那十二具尸体和医院的关联就别逗留了，毕竟海豚湾广场的事那么多年了也没解决，你不用有什么压力。”
“嗯，我知道。”
电话挂断，陈弈沉默了许久才再次抬头，朝着服装店门口走去。
那个人身上的违和感太明显了，更奇怪的是他的站姿。
他像钉在那里，连脑袋转动的频率也很少，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他依然保持这个姿势不变，即便身边有人路过也没有任何反应。
突然，那人毫无征兆的扭头，两人四目相对。
“……”
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眼角已经有皱纹，眼下淡淡的青黑，像是经常熬夜，下巴上的胡子青茬明显，看着有些颓靡。
“你是在看我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陈弈冷静下来，走上前坦白点头：“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不走，这家店都暂停营业了。”
男人嗤笑一声，扭头看了眼暂停营业的牌子：“那你就不奇怪吗？躲在角落打电话，观察别人又不敢对视，鬼鬼祟祟的，一点也不像好人。”
“……抱歉，我叫陈弈，请问你怎么称呼？”陈弈顺势展开话题。
男人瞥了眼陈弈，思考两秒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他：“你要是帮我忙的话，那我们就算认识，认识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陈弈虽然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他确实好奇，顺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袋子，起码有二十斤重，陈弈也没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继续说道：“还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男人咧嘴一笑，摆了摆手：“没了，你叫……陈弈是吧，那我就叫你小陈吧，我叫薛华，你叫我华哥就行。”
陈弈点头：“行，那华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有什么……”
薛华有些戏谑的看着陈弈，笑着打断陈弈的试探：“小陈啊，你是因为什么来的，我就是因为什么来的，我没兴趣伪装来伪装去的，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的伪装不怎么样，还得练。”
陈弈迅速求学：“那您觉得什么程度在你眼里是合格的？”
薛华摸着下巴思考道：“这说来可就有难度了，毕竟我没遇见过，不好给你一个评判标准。”
薛华看向陈弈，摇了摇头：“不过我更欣赏坦诚一点的，从这一点上来说，算是伪装能力不怎么样的好处吧。”
闻言，陈弈有些好奇：“那要是不坦诚还被你发现的，会怎么样？”
薛华挠了挠后脑勺，又像是才意识到用了发胶，有些后悔的拍了拍手：“我能怎么样，好言相劝呗，下次别往我跟前凑。”
说着，薛华抬眼看向陈弈：“怎么，你以为我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碰到不欣赏的人，上去就把人砍成十七八块的？”
没等陈弈回答，薛华转身朝着扶梯走去：“累了，还没吃早饭呢，小陈啊，相逢即是缘，我吃顿早饭没什么问题吧？”
陈弈提着薛华的袋子跟在后面：“没有，很合理，一日三餐都很重要。”
薛华扬起笑容，走上前往五楼的扶梯。
五楼的餐厅多，也比楼下热闹得多。
现在正是早餐时间，各家餐厅门口都有服务员在招揽顾客，宣传自家菜色。
薛华一到五楼就直奔一家茶餐厅，陈弈跟上去，很快就有服务员要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存放。
薛华却忽然出现在服务员身边，语气平淡：“找个地方丢了就行，麻烦你了。”
服务员愣了一下，转而看向提着东西的陈弈询问他的意见。
“……麻烦你了，丢了吧。”
服务员点头，提着袋子就出了餐厅。
薛华瞥了眼陈弈，见陈弈没什么反应，仰头望着餐厅的天花板，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那里面就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没什么用。”
陈弈平静点头：“行，没问题，你想坐哪儿？”
“……”
薛华眼神古怪的看了眼陈弈，低声嘟囔：“脾气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