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风骤然朝左侧翻卷，带着寒意刮过玹灵子后颈。他汗毛一竖，旋身挥剑的动作几乎是本能。
“铮”剑与风碰出一声脆响，金芒撞上黑气。
扶摇的身影在风涡中凝实，可还出现不过半晌，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后，下一秒，左肋、头顶、脊背、足底，扶摇的攻势从四面八方涌来，快得只剩残影。
玹灵子与他在空中缠斗，扶摇挥出的凌冽风，竟意外吹散了周遭硫磺的刺鼻气味。
二人拆招换式，有来有回。
玹灵子的体术扎实，应对此刻擅长用咒术的扶摇打近战，算是不在话下。
不过他只挡不攻，为了逼退扶摇，皆用剑背与手肘打人。
扶摇很明显着了魔，心口缠着千千万万的丝线，绑的死死的。
他曾是自己的下属，始终下不去手……
玹灵子想着，一边打斗一边观察。
扶摇已被魔气吞噬，自己的意识不知飘去哪里。
显然师傅并不信任他，将他变成了傀儡。
他揣测着，一个侧身时，主动卖出破绽。
果不其然，扶摇的剑很快刺来，上赶着抓住这一刻。
“唔！！”剑擦着脖颈而过，刺痛瞬间蔓延。
玹灵子忍着痛与逃避的本能，翻掌拍向扶摇心口。
这一掌蕴含他净化魔气的力量，如若可行，便能让扶摇复苏。
然而，现实并未如他所愿。
一掌拍去后，扶摇毫无反应，甚至就此将玹灵子踹飞了。
玹灵子砸向石壁，咳出口鲜血。
但扶摇不等他，拳上凝聚风锤，便追了上来。
“轰！！”
风锤砸空，整座小山应声从中断裂，碎成几瓣倒入熔岩中。
玹灵子躲开了，往远处逃去。
方才那招净化没用，扶摇的心不见了。
他推测出结论，等扶摇追上，又继续剑招缠斗。
玹灵子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把扶摇暂且遏制住的机会。
突然，二人正扭打时，方才化为虚影的魔兽们，竟重新追了上来。
它们叠成堆，攀着高岩，向玹灵子扑杀。
“呃！”扶摇的缠斗太紧了，玹灵子躲的不及时，让一只魔犬啃上了手臂。
“唔汪！”魔兽对着他的手臂大力啃咬，疯狂甩头，满嘴的尖牙瞬间给他刺出好几个窟窿。
好疼！！！
玹灵子疼的双眼发黑，若非骨头硬，手臂早碎了。
他凭着一股狠劲反甩，将魔犬砸向岩壁。
可刚稳住身形，扶摇已经砸来一道风拳，直直把他捶入山崖空地。
“咳呃……”
玹灵子沿着崎岖的崖面滚上几圈，像在刀床上滚过一般，才逐步停下。
扶摇径直向他走来，主人在前，魔兽没选择继续攻击。
“风剑，出鞘。”他幻出细剑，举高于颅顶，神色冷漠。
千钧一发之际，玹灵子猛地翻身站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扶摇扑了过去。
“嗷——”
他将人摁在身下，魔兽们瞬间激发进攻形态，成群结队地向他冲来。
“滚！”玹灵子沉声一喝，晶石发挥作用，一圈白光从他体内爆发开来，像涟漪般扩散。
挨得近的魔兽瞬间被白光吞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
远的则砸下山崖，重回熔浆。
玹灵子摁着人，神色紧蹙，“请神·情海浮沉藏千象，心澜起落映秋霜。吾子玹灵，躬请情肆天神：皑。一窥真心，映出碎忆。”
扶摇很明显入魔了，可意识却不浮于面色。
要么夺舍，要么封印。他得一窥究竟，才能把人恢复正常。
然而，底下的扶摇根本不老实，魔气像火似的，燎得玹灵子又烫又疼。
他的肌肤很快发红，却咬牙切齿，却依旧不动分毫。
片刻后，神印浮现，情肆的回应响彻云空。
“皑，恭听圣愿。”
刹那间，玹灵子的金眸泛起淡淡的桃粉色，细碎的桃花纹路在眼底舒展。
他与扶摇对视的瞬间，这温柔的枷锁，把疯狂挣扎的扶摇定在了原地。
顿时，玹灵子的意识，被拉入扶摇的记忆中。
黑境忆海——
“天师，您要我……吞掉这颗魔心？”
幽暗的黑境中，扶摇捧着一颗跳动的黑心。
面前，承桑背着手沾在阴影里，“是，吞了魔心，你就能运用魔力了。”
扶摇有些不愿，捧着的手迟迟不动。
“您知道，即使不用这样，我也会誓死效忠——”
“够了。”承桑打断了他的话，“扶摇，你我认识多年。不会连这点奉献，都不愿付出吧。”
扶摇哑口，吞了魔心，他就回不到从前的澄澈了，神魂会被魔气玷污。
见他迟迟不动手，承桑进一步道：“你知道的，我从不信任任何人。你于我而言，已是最亲近的了。你不是想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么，吞下魔心，做我永远的傀儡，不好吗？”
扶摇抿着唇，慢慢沉下脸，“你怎么能这样……”
他心酸至极，积攒的失望像被社区的枯井泉水，一点点浑浊。
“扶摇，你到底吃不吃？”承桑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
扶摇强口辩驳着，“您明知我心悦于您！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从未犹豫。杀人、放火、哪怕是篡改神谕，我都照做无误！我早已归顺于您，为何……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掌控我。”
篡改神谕？
藏在记忆中的观望的玹灵子心头一震。
篡改神谕，是有关他降生的那道神谕吗？
山海界三百世他降临凡间，毁神亲口昭告天下，他的使命是：成为天下共主，荡平万国。
自那之后，他便一直以这个为目标。
包含承桑，也强调了不下千遍。直到山海界覆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使命，是救世。
承桑柔下脸，靠近一步，指尖抚过他挂身的佛珠。
“扶摇，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她低下头，长发遮住脸，扶摇没能看见她骤然阴沉的神色。
“别人忤逆我。”
“呃啊——！！！”
滑动佛珠的纤手，指尖带着黑气，猛地刺入扶摇的心口。
承桑的手直接穿透血肉，揪住了那颗还在跳动的、温热的心脏。
“啊……阿桑。”扶摇疼得浑身痉挛，伸手死死扣住她的小臂，青筋暴起。
他面目扭曲，腰逐步弯下。
承桑则面色不动，握着心脏的手猛地一拧。
“啊！！”
“阿桑？我当真是对你太好了。竟让你忘了，我们之间，从来只有主仆关系。。”
“呃啊啊！！！”
连接心器的筋脉在一根根断裂，他口吐浓血，染红了胸前的黑袈裟。
“为……为什么。”扶摇虚汗在全身冒出，血混着汗滴在地上。
“不为什么。”承桑握实了心，将蹦跳的活心连根拔出，“我要的，必须得到！”
扶摇的胸口炸开一个狰狞的血窟窿，鲜血汩汩涌出，将黑色的袈裟染得发亮。
“扑通”失去支力，扶摇瞬间躺下，全身抽搐。
他只靠着神力，暂且不死。
承桑则缓缓蹲了下来，捡回他捧在掌心，又不要的魔心。
她无视扶摇脸上的泪水，径直将魔心塞进了他胸口的血窟窿里。
魔心一入体，便开始疯狂地粘合扶摇断裂的经脉，黑色的纹路顺着血管蔓延，将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牢牢嵌成了他新的“心”。
“为我，成为傀儡吧。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扶摇的眸子黑了，亮光消失的毫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