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沈焕,好久不见啊!”
南宫浪看向沈焕说道。
这时沈焕发现,那个端坐在南宫浪身旁的死尸,实为一具干尸,其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地面上,乍一看,好似一张刚刚落下的宽大的帷幕,尽管它看上去已经失去生命应该很久了,可那一对怀中抱月的双手却长出了夸张的黄色指甲,并且这些指甲已经延伸到了双膝开外的数米之远,同时每根指甲的末端都已老化弯曲成了类似浪花翻卷的状态,这看着可不像是一个活人能长出玩意儿,除非,此人在死后其肉身依旧还在生长着指甲。
沈焕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发现这里的居然飘荡着一股海腥味儿,而这股海腥味儿的来源正是端坐在不远处的那具干尸,沈焕的思绪顿时变得豁然开朗,一件困扰他许久的事情此时终于被他捋清的因果,于是他对站在自己眼前的南宫浪质问道:
“南宫浪,看来当初你去南海龙宫岛,其目的就是为了把凌授光的肉身带到这里来,对吧?”
南宫浪低头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干尸,目光里满是欣赏与期待,他平静的回应沈焕道:
“嗯,为了把它从海里弄回来,我可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想起之前在龙宫岛上,那个本已化作几乎有半仙姿态的杜邑居然在众人都已对她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自动肉身泯灭,沈焕至今还记得,那杜邑在弥留之际时,其眼神由诧异到醒悟的瞬间变化,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已解释通了,杜邑的美梦之所以失败,究其根本原因,正是因为她所融合的那副肉身躯壳,并非来自真正的凌授光,而是属于另一个正在修炼当中的某人,两个毫无缘分的肉体相融合,结果早已注定,可被南宫浪替换到龙宫岛的那具肉身又会是谁的呢?
沈焕想了又想,尽管他对自己最后的结论还是有所怀疑,但排除掉一切可能的因素之后,唯一幸存的,必然就是事实真相,于是他对南宫浪大胆的指出:
“如此来看,你当初前往龙宫岛的时候,就是为了用黑白教教主沐青蓝的肉身来替换掉安放在那里的凌授光,对吧?
南宫浪客气的冲沈焕笑了两声:“呵呵,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后来会去龙宫岛,更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碰到你。”
沈焕:“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南宫浪摆手解释道:
“不是默认,我也不用默认什么,我承认,当初去龙宫岛,我为的就是拿沐青蓝的肉身与凌授光的肉身相替换,这本就是一件我非要做成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好跟你直说的呢?”
沈焕:“你这么做,是为了顾晚霞吧?”
“你没有资格提她!”,原本情绪淡如白水的南宫浪在听到“顾晚霞”三个字从沈焕嘴里吐出之时,其压抑许久的情绪终究是忍不住冲沈焕爆发而出,但早已习惯了带着面具做人的他很快就捋平了刚刚骤然升腾的负面情绪,并冷漠的对沈焕继续说道:
“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在我们面前提晚霞的名字,别忘了,她现在这样,都是拜你们所赐!”
“她现在这样?”,沈焕心头一惊:“顾晚霞不是早已经……”
南宫浪背过双手,俨然一副批判者的姿态,昂起头颅,垂下目光看向沈焕,说道:
“早已经什么?死了是吗?呵呵,沈焕,不是我说你,在你们极珍院,老一辈的人都喜欢叫你做‘小公子’,身为前常务副院长的独苗亲儿子,大伙儿总以为未来定是由你来接任你老爹的位置,可如今看来,你那个爹当初宁愿栽培周同路也不愿重视一下你,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把你提出局了,你可知道,你们口中的那个老周,年轻时为向你们沈副院长表忠心,又帮他做了多少脏事儿?!”
沈焕在听完南宫浪的话后,一幕幕往事开始如老电影一般浮现在他脑海当中,努力稳住自己那早已变得五味杂陈的情绪,不自觉的开口辩解道:
“老周是什么样的人,我没兴趣知道,对于院长的位置,我当初也从没想过要接任。”
南宫浪听后轻蔑一笑:“呵呵,也对,你可是沈焕,一头从来不受任何人摆布的野狼,我记得南宫涛以前跟我提起过,当年的卧底行动,院里原本选定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可你却偏偏不听指挥,硬是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潜入到了山鬼之中,给你爹来了个先斩后奏,哈,也算是一段传奇佳话了呀~”
“你少在这里插科打诨!”,沈焕怒视着南宫浪说道:
“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顾晚霞到底有着什么关系?!”
南宫浪对沈焕的质问不以为然,他再次把目光看向坐在身旁的凌授光肉身之上,嘴里还神神秘秘的念叨着:
“知道什么是仙蜕吗?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对寻着它而散尽家财,妻离子散吗?这么好的东西,最终落在了我的手里,你说,这难道不是天意?”
沈焕对南宫浪口中的“仙蜕”毫无兴趣,他手中紧握蒲扇,在向南宫浪走去的同时,还不忘对其嘲讽道:
“人死不能复生,这才是天意,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应该比我更清楚,况且即便你真有办法复活顾晚霞,你又有多大的把握能让她重新接受这个世界,死而复生之人,就一定能和当初一样吗?”
南宫浪听后大笑道:
“你们啊!思想真不是一般的迂腐,谁跟你说我要复活晚霞?还有,你怎么能确定,晚霞她真的就已经死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站在一旁被两个中年男人忽视许久的金子兴忍不住问道。
尽管金子兴的嗓门不是一般的大,但南宫浪压根儿就没把这个毛小子当一回事儿,他自顾自的欣赏着眼前被他称之为“仙蜕”的干尸肉身,毫无兴趣去理会沈焕的步步逼近和金子兴的执意追问。
可偏在这时,那种毫无源头可寻的剧烈震动再次从整座碉楼的内部振发而出,沈焕一时没注意,致使他在随碉楼频繁晃动的过程中,水晶球从其衣服口袋里脱滚而出,并在掉在地上的刹那间碎成了一地白沙。没了水晶球的封印,露出空气当中的犀角残片变得像一条活鱼那样在地面上来回的蹦哒,其所散发而出的浓厚异香顿时弥漫在整座碉楼内部。
也许正因为如此,使得整座碉楼产生的震动变得更加频繁,这使得一种疯狂的想法突然从沈焕的脑中萌发,沈焕意识到南宫浪根本就没想过拿这具干尸复活顾晚霞,而他真正想要的,是企图将镇压在这里的通天犀释放出来,于是他立马转头催促已经愣在一旁的金子兴许久的赶紧调头离开这里。
“没用的”,南宫浪无所谓的说道:
“刚刚那个出口只能进来,要想出去,你们得从我这边爬上去才行。”
沈焕:“你把这里改造过一遍了?”
南宫浪:“一点点而已,这里的主体结构早就被沐青蓝给改造过一大遍了。”
金子兴:“沐青蓝改造过这里?这里不就是他带领信徒修建的吗?谈何改造?”
南宫浪和金子兴的话瞬间点醒了沈焕,联想起之前狼王所说的关于山鬼在长白山有所行动的事情,以及自己离开南部分院时,子非跟他说过,总院送来了一个从东北救回来的嗅字门的弟子,沈焕的思绪如同一根线头,将粒粒片段记忆凝结而成的珍珠尽数串联到了一块儿。
“明白了,十有八九是这样”,沈焕长叹一口气说道:
“被你们盯上的,不只是这里,也不只是长白山,呵,你们这些人可真够极端的!”
南宫浪:“想明白了?嚯,这么快!真不愧是你,可你想明白了又能怎样,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还真能阻止得了我们?”
“他不是一个人!”
金子兴冲南宫浪大喊道:
“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但我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南宫浪,我知道你,极珍院早就已经对你发起了通缉,我金子兴发过誓,这辈子其他的什么都不干,只杀山鬼,既然你也是一个扇鬼,那我今天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金子兴一把甩开了沈焕正抓着他肩膀的一只手,并在抻开身子的一瞬间,直步冲向南宫浪。
南宫浪看着眼前正在朝自己袭来的金子兴,身子没做任何动弹,只是察觉到有一条青色的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左侧脸颊扎来。南宫浪一转头,看到沈焕已不知在何时凌空而起并正在从自己的身子左侧方向快速落地,与此同时,沈焕的口中已经冲他呼出来的一条形如长蛇的碧青伏香。
此时沈焕的想要的,仅仅只是先将眼前的南宫浪束缚住,等离开这里之后,再想办法将其交给宁子初,可原本应该顺利捆住南宫浪的碧青伏香却在即将触碰到南宫浪身体的前一秒,被一束彻骨的寒光迅速斩断,紧接着,沈焕的双脚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其身子便被接踵而至的另一道寒光给劈成了两半。
霎时间,空间里炸裂出一片蓝色尘埃,数条青色绳索破尘而出,形如漫天飞舞的绸缎,随风飘渺的瞬间迸发出凛冽的杀气,集体朝着尘埃里的一个长袍身影飞扑而去!
眼看攻势在前,长袍身影用力抖了一下身子,其身前的空气瞬间凝结成一道厚厚的冰墙,在沈焕打来的碧青伏香全数顶成了满地尘埃,可奇怪的是,在长袍身影挡下沈焕进攻的同时,沈焕本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南宫浪的另一边,并与又一个长袍身影之间,发起了火光四射的博弈。
南宫浪看着眼前的沈焕,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他迅速转身,果不其然在自己身后发现了一个沈焕,南宫浪见状笑道:
“行啊,织田杏奈居然把她的青蛾扇传给了你。”
沈焕没有说话,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冲来的金子兴举起拳头朝南宫浪的脑袋挥臂砸去,可金子兴的拳头还没碰着南宫浪,其身子就被一阵席地而起的寒风给卷到了一处角落,寒风停下的同时,金子兴的身子已被一层白霜给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丝毫。
但这等窘境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随着一声断裂之声传遍四方,金子兴居然仅凭蛮力便将自己快要冻硬的四肢从满身冰霜之中挣脱而出。
“你也太小看这小子了”,站在南宫浪面前的沈焕对其说道:
“他叫金子兴,是被你们杀害那个金大升的儿子,他爸在他五岁时就带其拜了灵泽社的傲骨老人欧阳经为师,几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早已给他萃练出了一身铮铮铁骨,欧阳经的萃骨之法你应该听说过,练成之后,可不畏寒暑,力拔山兮,你仅凭这两个五通神看护,怕是还奈何不了我们两个。”
沈焕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己的分身已经被带着红色面具的顾晚霞给烧成了灰烬,而另一边,带着黑色面具的那位则被金子兴的拳头给锤碎了一波又一波的冰峰突袭。
“他不是邹雨龙”,沈焕看着远处戴着黑色面具的身影,态度笃定的说道。
南宫浪:“他的确不是邹雨龙,那货早就已经被易升平给弄死了,毒尸老魔之前也不过是用他的身体塑造了一个为我所用的傀儡罢了。”
沈焕:“这么说,五通神根本就不是五个人,算上你在内,应该是四个人才对。”
见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揭穿,南宫浪也不打算继续对沈焕藏着掖着,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副完全没有刻上五官的白色面具戴在脸上,然后操控着顾晚霞的嘴对沈焕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说着,顾晚霞便化作一道火光朝着沈焕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