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风裹着湿冷的黏液，拍打在张逸脸上时，他正用军刀撬开第三块松动的地砖。砖下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蠕动的白色根须，每一根都像被泡发的手指，顶端还沾着半透明的胶状物质。
“规则七，别碰墙上的红色纹路。”卡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喘息。他刚把雷欧从歪斜的铁架上拽下来，那铁架上缠绕的黑色藤蔓正试图钻进雷欧被划破的裤腿。
雷欧骂了句脏话，甩着胳膊试图甩掉残留的触感：“规则十三是不是说，听见孩童笑声就得闭眼？刚才那笑声离得也太近了。”
张逸没回头，他盯着根须丛里露出的金属盒，盒身刻着扭曲的符号。“先看这个。”他用刀尖挑开根须，那些东西像有神经似的猛地收缩，留下几道血痕在他手背上。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类似腐烂水果的甜腥味涌出来，里面是三张泛黄的纸，还有一颗灰黑色的、像干瘪心脏的东西——堕落种子的核心，他们要找的目标。
“新规则。”卡森捡起纸，眉头皱得更紧，“第一，种子必须保持在三人视线内，任何时候不能单独存放。第二，当种子表面渗出红色液体时，必须有人用血液擦拭，否则它会‘生根’。第三……”他顿了顿，“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穿衣镜突然发出碎裂声。雷欧下意识转头，随即猛地捂住眼睛：“操！笑声又来了！”
张逸迅速合上盒子，将种子揣进内侧口袋，同时按住雷欧的肩膀：“闭眼，靠墙站。”他的军刀始终对着镜子的方向，镜面裂开的缝隙里，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正顺着碎片爬出来，影子的轮廓和他自己惊人地相似。
卡森从背包里翻出盐袋，撒在镜子周围，白色的盐粒接触到镜面渗出的黑色液体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规则补充，盐能暂时阻挡‘镜像’。”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才拽雷欧时被藤蔓勒出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伤口周围的皮肤正泛出不正常的青黑色。
雷欧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松开手时，看见地上有几摊水渍，形状像缩小的脚印，正慢慢向他们这边移动。“种子……”他指了指张逸的口袋，那里的布料已经透出一点暗红。
张逸立刻掏出盒子，种子表面果然渗出了细密的血珠，像在呼吸般起伏。他没犹豫，用军刀在掌心划了道口子，将血按在种子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根须试图钻进血管，他猛地攥紧拳头，直到血珠被完全吸收，种子重新变回灰黑色。
“规则是活的。”卡森看着地上的水渍停下移动，低声说，“我们每动一步，它都在加新的限制。”
雷欧踢开脚边一块松动的木板，下面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隐约能听见水滴声，还有……咀嚼的声音。“那也得往前走。”他从背包里摸出荧光棒，掰亮后扔了下去，绿色的光线下，能看到洞壁上布满了牙齿状的凸起。
张逸把盒子递给卡森，自己则检查军刀的刀刃：“下一个转角，应该就是存放容器的房间。记住，不管里面有什么，别回应任何声音。”
卡森点点头，将盒子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盒身的符号。那些符号像是活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蠕动。雷欧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斧刃上还沾着之前砍断藤蔓时留下的墨绿色汁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腐臭的风再次吹来，这次夹杂着细碎的低语，像是有人贴在耳边说话。张逸率先迈步，军刀的刀尖在地面拖出轻微的声响，压过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被拉得很长，扭曲变形，仿佛有另外三个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转角处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某种生物的眼睛。张逸示意两人停下，自己靠过去，侧耳倾听。里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粘稠的、类似液体流动的声音。
他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罐，正是他们要找的容器。但石台周围，散落着十几具白骨，每具白骨的姿势都扭曲怪异，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规则……没说这里有这个。”雷欧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注意到那些白骨的手指都指向陶罐的方向。
卡森抱着盒子，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踢到了一根白骨。白骨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几乎是同时，陶罐里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
张逸眼神一凛，低喝：“快！把种子放进去！”
卡森立刻上前，打开盒子，将那颗灰黑色的种子取出来。就在种子离开盒子的瞬间，所有的白骨突然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要从地上爬起来。陶罐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爬行。
种子被放进陶罐的刹那，整个房间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渗出黑色的黏液，那些白骨纷纷碎裂，化为粉末。暗红色的光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暗。
“快走！”张逸抓住卡森和雷欧的胳膊，转身冲向门口。身后传来陶罐破裂的声音，以及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
他们冲出房间，走廊里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样。原本的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蠕动着的根须，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困在中间。
雷欧挥起消防斧，砍断迎面扑来的根须，根须断裂的地方喷出墨绿色的汁液：“现在怎么办？！”
张逸看着四周不断收紧的根须，又看了看三人手臂上逐渐浮现的红色纹路——那是刚才接触种子时留下的痕迹，正在慢慢变深。“规则……还有一条我们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异常冷静，“种子不是目标，我们才是。”
根须突然停止了移动，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他们脑海里响起，温和而熟悉，像是他们自己的声音：
“留下来，成为新的种子吧。”雷欧的斧头“哐当”砸在地上，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纹路——那些红色线条正顺着血管游走，像有生命的虫。“操它妈的！”他暴吼一声，捡起斧头就往最近的根须砍去，斧刃却像劈进了凝固的胶质里，被死死粘住。
卡森怀里的盒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手中，盒身的符号此刻亮得刺眼，映得他脸色惨白。“声音……是从盒子里传出来的。”他颤着手指去掰盒盖，却发现那些符号像铁钳般嵌进了他的掌心，“张逸，它在吸我的血！”
张逸的军刀早被根须缠住，他反手抽出靴筒里的备用匕首，毫不犹豫划向自己的小臂。鲜血涌出的瞬间，周围的根须竟像被烫到般退缩了寸许。“用血！它怕这个！”他吼着，将带血的匕首甩给雷欧。
雷欧接住匕首，直接划破掌心按在斧刃上。墨绿色汁液瞬间沸腾起来，粘滞感消失，他猛地抽回斧头，顺势劈断卡森手腕上缠绕的符号线。卡森痛呼一声，掌心的血洞正汩汩冒血，而盒子上的符号却暗淡下去，像失去了养分。
“刚才那声音……”雷欧喘着粗气，“你听见的是谁的？”
卡森低头看着掌心的伤口，声音发飘：“是我爸……他三年前就死了。”
张逸没接话，他注意到那些根须退去后，露出的墙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一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规则十六，别和眼睛对视。”他突然想起这条被忽略的规则，立刻低头盯着地面。
地面不知何时积了一层薄薄的黑水，水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白色颗粒，像某种虫卵。当他们的影子投在水面上时，那些颗粒突然聚集起来，形成三个模糊的人形，正慢慢从水里升起。
“它们在模仿我们。”卡森的声音带着恐惧，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水里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张逸突然想起盒子里的新规则——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原来不止镜子，所有能映出影像的地方都一样。“把盒子扔水里！”他当机立断。
卡森愣住了：“那是我们唯一的……”
“快！”张逸的匕首已经刺向自己映在水里的影子，匕首没入水面的瞬间，水里的“张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化作无数白色颗粒散开。
卡森不再犹豫，将盒子狠狠砸进黑水。盒子接触水面的刹那，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所有孔洞里的眼睛同时闭上，水里的三个人形影子像被强酸腐蚀般剧烈扭曲，最终化为一滩黑色的黏液，与黑水融为一体。
墙壁开始剧烈晃动，头顶落下大块的碎石。张逸抓住卡森和雷欧的胳膊：“跟着我！记住，不管脚下踩到什么，都别停！”
他们在摇晃的走廊里狂奔，身后传来盒子碎裂的声音，以及某种庞然大物苏醒的咆哮。雷欧的斧头不断劈砍着从两侧伸来的根须，卡森则死死攥着掌心的伤口，用不断渗出的鲜血在前方开路。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那光越来越亮，带着熟悉的、属于外界的暖意。当他们冲出那扇锈蚀的铁门时，刺眼的阳光让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
身后的门“砰”地关上，再回头时，那栋破败的建筑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有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雷欧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手臂上已经淡去的红色纹路，突然笑出声：“他妈的……我们活下来了？”
卡森没说话，他摊开掌心，伤口已经结痂，只是痂皮的形状很奇怪，像一个缩小的种子。
张逸站在原地，望着空地上随风摇曳的杂草，眉头紧锁。他刚才冲出大门时，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语，那声音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轻得像叹息：
“下次，换你们当容器。”雷欧正往嘴里灌着矿泉水，闻言猛地呛了一口，水顺着下巴滴在沾满泥污的战术裤上。“你说什么？”他把水瓶砸在地上，“那破地方都他妈消失了，还下次？”
卡森下意识摩挲着掌心的痂皮，那东西硬得像块铁片，边缘还在隐隐发烫。“消失不代表结束。”他抬头看向张逸，“你刚才也听见了，对不对？”
张逸没否认。他正用军刀刮着靴底的黑色黏液，那东西刮下来后像活物般蜷缩成小球，很快就化作一缕青烟。“规则里没说‘离开’就是终点。”他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先处理伤口。”
雷欧的胳膊上有道深可见骨的划伤，之前被藤蔓汁液腐蚀过的地方泛着诡异的紫色。卡森给伤口涂碘伏时，他疼得龇牙咧嘴，视线却瞟向远处的公路——他们的车就停在那里，车身上落满了灰，像被遗弃了很久。
“奇怪，”雷欧突然开口，“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早上，怎么现在天快黑了？”
卡森动作一顿。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们是顶着朝阳穿过那片树林的，前后最多不过两小时。可现在西边的天空已经烧起了晚霞，远处的村庄亮起了昏黄的灯。
张逸已经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他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副驾的座位上，放着一张折叠的纸，纸的边缘泛着和之前那些规则纸一样的黄色。
三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想去碰那张纸。最后还是张逸伸手拿了起来，展开的瞬间，他们看清了上面的字——比之前的规则更潦草，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离开者需携带信物，七日之后，种子会来找新的土壤。”
纸上还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三颗交缠的种子，根部扎在一个人的胸腔里。
雷欧一把抢过纸，揉成一团狠狠踩在脚下：“狗屁信物！老子什么都不带！”
他的话音刚落，卡森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张逸立刻上前扶住他，只见卡森的衬衫前襟渗出一点暗红，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
“在……在里面动……”卡森的声音发颤，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雷欧的脸色瞬间白了，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左边的锁骨下方，有个硬币大小的凸起正在缓缓移动，皮肤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见里面灰黑色的轮廓。
张逸低头看向自己的肋骨处——那里同样有个凸起，触感坚硬，像一颗埋在肉里的石子。
“信物……”张逸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每个人都成了信物。”
远处的村庄突然传来一阵狗吠，紧接着是几声尖叫，很快又归于寂静。天边的晚霞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雷欧突然从车里翻出一把备用的手枪，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旷野里格外清晰。“去他妈的七日，老子现在就把这东西挖出来！”
“别碰它！”张逸按住他的手，“你忘了规则里说的？种子离开宿主会立刻生根，到时候不是你死，是周围所有活物都得陪葬。”
卡森慢慢站起身，掌心的痂皮不知何时裂开了，露出里面灰黑色的纹路，正顺着手臂往上蔓延。“我们不能回去报警，也不能去医院。”他看着远处黑暗中的村庄，“这东西会传染。”
雷欧的手垂了下去，枪在他手里微微颤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七天？”
张逸从背包里拿出地图，摊在引擎盖上。地图上，那片原本标注着“废弃林场”的地方，此刻变成了一片空白，旁边用红色的笔迹新添了一行小字：
“下一个土壤，在有光的地方。”
有光的地方？城市？村庄？还是……
一阵风吹过，带着和之前那栋建筑里一样的腐臭味。他们回头望去，空地上的杂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土壤裂开细密的缝隙，从里面渗出黑色的汁液，像在哭泣。
张逸把地图折好放进怀里，又检查了一遍军刀和匕首。“七天内，我们得找到阻止它的方法。”他看向另外两人，“要么找到真正能毁掉种子的东西，要么……”
他没说下去，但另外两人都懂了。
雷欧深吸一口气，把枪别回腰后，重新捡起地上的消防斧。“那就别等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狠劲，“去他妈的种子，老子倒要看看，是它先找到新土壤，还是老子先把它的老巢掀了。”
卡森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正在变黑的空地，转身坐进了后座。掌心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他知道，那东西正在慢慢苏醒，用他的血肉当养分。
张逸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死寂。车窗外，暗红色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后视镜里，那片空地已经完全被黑色的汁液覆盖，像一张不断扩大的嘴。
七天的时间，开始倒计时了。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雷欧把车窗摇开一条缝，试图让外面的风驱散车厢里越来越浓的腥甜气——那气味不是来自伤口，而是从他们骨头缝里渗出来的。
“导航没信号了。”卡森指着中控屏上跳动的乱码，“而且油表在往下掉，明明出发前是满的。”
张逸瞥了眼油表，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向红线。他猛打方向盘，将车拐进路边一片废弃的加油站，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下来检查。”
三人刚下车，就听见加油机后面传来“咔哒”声，像有人在掰动开关。雷欧抄起消防斧绕过去，只看到一台锈迹斑斑的加油机，油枪口垂在地上，滴着黑色的液体——和他们在那栋建筑里见过的根须汁液一模一样。
“看这个。”张逸指着加油站的招牌，原本的“中国石油”四个字被某种暗红色的东西覆盖，只留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食人间。
卡森突然捂住耳朵蹲下去：“别听……它们在数人数……”
张逸和雷欧同时屏住呼吸。风穿过加油机的铁架，果然传来细碎的计数声，从一开始，慢慢往上加，到三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上数，带着一种黏腻的期待感。
“规则里没说这个。”雷欧的斧刃在颤抖，“但我敢打赌，数到四的时候，就会有东西过来。”
张逸突然注意到加油站的便利店玻璃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边角卷翘，像是刚被人撕下来又重新贴上。他走过去，看清上面的字：
“在‘食人间’，别让计数器超过三人。若听到第四声计数，需立刻献祭一件随身物品，物品需带有主人的温度。”
“随身物品……”雷欧摸向腰间的手枪，又猛地停住，“这枪跟着我五年了，算吗？”
“来不及了！”卡森的声音带着哭腔，“它数到三了！”
计数声果然卡在了三，空气仿佛凝固了。便利店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透出昏黄的光，隐约能看到货架后面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
张逸没犹豫，扯下脖子上的狗牌扔了过去。那是他刚入队时发的，刻着他的名字和编号，被体温焐了整整八年。狗牌穿过门缝的瞬间，计数声戛然而止，便利店的门“砰”地关上，里面的灯光也灭了。
“管用了？”雷欧松了口气。
话音刚落，加油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油枪口喷出的黑色液体在空中凝成一条藤蔓，直扑卡森的脸。张逸一把将他拽开，藤蔓砸在地上，溅起的液滴落在轮胎上，瞬间腐蚀出几个洞。
“它没走！”卡森指着便利店的屋顶，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白色的根须，根须的顶端正对着他们，像无数根瞄准的枪管。
雷欧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半瓶矿泉水——那是他们从外界带进来的，还没开封。他拧开瓶盖就往根须上泼，水接触到根须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那些东西像被烧到般缩回了屋顶。
“水！”雷欧眼睛一亮，“普通的水就能伤它！”
张逸却皱起眉。他刚才扔出去的狗牌，此刻正躺在便利店门口，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黑色的黏液覆盖，隐约能看到背面多了一行字：还差两件。
“规则没说要献祭多少。”他低声道，“它在耍我们。”
卡森突然抓住张逸的胳膊，指尖冰凉：“看……看我们的影子。”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加油站的地面上。但此刻，他们的影子旁边，多出了一个模糊的、没有实体的影子，正慢慢站起来，形状像个孩子，手里还拖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形状，和张逸扔掉的狗牌一模一样。
计数声再次响起，这次直接从四开始数。
雷欧咬了咬牙，扯下手腕上的运动手环扔过去。那是他女儿送的生日礼物，上面还沾着他的汗渍。手环落地的瞬间，孩子形状的影子抽搐了一下，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还差一件。”张逸的声音沉得像冰，“它要凑齐三件，才能显形。”
卡森脸色惨白，他身上除了急救包和那把几乎没用过的折叠刀，再没什么贴身物品。他下意识摸向掌心的痂皮，那里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像一条正在收紧的锁链。
计数声数到了五。便利店的门再次打开，这次开得很大，里面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无数双闪烁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卡森。
“用这个。”张逸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塞进卡森手里，“这是你昨天借我的，一直揣在我兜里，有你的温度。”
卡森愣住了——那确实是他的打火机，昨天在树林里点烟时借给张逸的。他颤抖着将打火机扔向便利店，打火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黑暗里。
“啪”的一声轻响，打火机被点燃了。火光中，他们看清了便利店里面的东西——货架上摆满了各种人体器官，用透明的罐子装着，标签上写着名字，其中一个罐子上的名字，赫然是雷欧女儿的名字。
雷欧目眦欲裂，举着斧头就要冲进去，却被张逸死死按住。“别冲动！那是假的！”
计数声停了。孩子形状的影子完全显形了，那是个穿着破烂连衣裙的小女孩，手里提着三个物品——狗牌、手环、打火机，正歪着头看着他们，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谢谢你们的礼物。”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现在，轮到我送你们礼物了。”
她抬起手，指向加油站后面的公路。原本空无一物的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辆公交车，车身上写着“开往光明镇”，车灯亮着，像两只贪婪的眼睛。
“上车吧。”小女孩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光明镇有你们要的答案，也有……新的规则。”
话音刚落，她和便利店一起消失了，加油站恢复了破败的模样，只有那辆公交车还停在公路上，车门敞开着，仿佛在等待他们。
雷欧的斧头“哐当”落地，他盯着公交车的方向，声音嘶哑：“光明镇……是我女儿住的地方。”
张逸看向卡森，发现他掌心的痂皮裂开了一道缝，里面渗出灰黑色的汁液，正顺着纹路往心脏的方向爬。
“我们没得选。”张逸捡起斧头，塞回雷欧手里，“要么上车，要么留在这里被它撕碎。”
公交车的引擎突然轰鸣起来，像是在催促。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张逸率先迈步，走向那辆通往未知的公交车。
当他们的脚踏上车门的瞬间，公交车的广播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念着新的规则：
“本车禁止携带活物，禁止在行驶中开窗，禁止与司机交谈。若有人违反规则，全车乘客将作为祭品，献给伟大的种子。”
车窗外，夕阳彻底落下，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公交车缓缓开动，驶向那个名叫光明镇的地方，那里有雷欧的女儿，有他们要的答案，或许，还有最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