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风雪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刮在方沫的脸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当他最后一根手指扣住崖顶的边缘，
用尽全身力气翻身上来时，整个人都虚脱般地瘫倒在地。
他做到了，他是第一个。
“不错，你是第一个。”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方沫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两个身影站在风雪中，如同磐石。
左边的是总教官林七夜，神情严肃，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右边的，则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总能一针见血的助教，吴痕。
吴痕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他踢了踢脚边的碎石：“体力只是门票，脑子才是关键。”
“恭喜你，拿到了最先进场的票。”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又像是在敲打。
方沫喘匀了气，挣扎着站起来，对着两人敬了个不甚标准的礼：“教官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少年，从这一刻起，
他感觉自己肩上扛起了一种名为“守护”的责任。
林七夜点了点头：“去营地休整，记住你现在的心情，守夜人，需要的就是这股气。”
“是！”方沫重重地应了一声，转身朝着远处的灯火走去，脚步踉跄却无比坚定。
然而，山巅的短暂平静很快被绝壁下方传来的骚动打破。
“我不服！这不公平！”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十足的火气，
“守夜人的选拔，难道就是看谁的力气大，谁更能爬吗？”
“我们是来保卫人类的，不是来当一群四... ...一群莽夫的！”
林七夜和吴痕同时向崖边看去，只见苏元正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对着周围还在苦苦攀爬的学员们大声煽动。
他的体力显然也快到了极限，但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
却满是自以为是的正义。
不少被困在半山腰，进退两难的学员纷纷停下动作，抬头附和。
“苏元说得对！这算什么考核？”
“我的专长是信息分析，不是攀岩！”
“这种淘汰机制根本就不合理！”
抱怨声此起彼伏，刚刚因方沫登顶而燃起的希望与激励，
瞬间被一股质疑与不满的氛围所取代。
林七-夜的脸色沉了下去，正要开口，却被吴痕伸手拦住了。
吴痕脸上依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他冲着下方的苏元喊道：“哦？那你觉得，应该怎么选？”
苏元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接话：“当然是综合考量！智力、谋略、指挥能力，哪一样不比单纯的爬山重要？”
“你们这样搞，只会把真正的人才拒之门外！”
吴痕“呵”地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说的都对。”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元。
吴痕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可问题是，连第一道坎都迈不过去的人，”
“连遵守最基本规则的觉悟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智力、谈谋略？”
“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脑子好使，就让你先跑五分钟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迷茫或不忿的脸，
最后定格在苏元身上，嘴角的弧度变得意味深长。
“别急，这第一堂课，才刚刚开始。”
林七夜看了吴痕一眼，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处理方式。
苏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吴痕的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得他脸颊发烫。
他环顾四周，发现原本附和他的那些人，
此刻都默默地转过头，重新开始手上的攀爬。
没人是傻子，吴痕的话虽然糙，但理不糙。
苏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死死地盯着崖顶的吴痕，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孤立了。
突然，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再向上爬，也没有向下退，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山顶的方向，
然后猛地转身，逆着所有向上攀爬的人流，一步步走向悬崖的外侧边缘。
“他要干什么？”
“疯了吧？那个位置没有可以抓的地方！”
在一片惊呼声中，苏元站在了悬崖的边缘，风雪将他的身影吹得摇摇欲坠。
他没有丝毫犹豫，背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一仰。
他，跳了下去。
身影如同一颗陨石，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坠入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无尽深渊。
所有人都惊呆了，攀爬的动作戛然而生，整个绝壁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广播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学员，苏元，淘汰。”
风雪呼啸，声音在山间回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