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伯格曼教授?”
杨柳青捂着嘴,惊讶得声音比平时高了两个调。
杨百里和朱文秀一脸茫然,维也纳他们知道,柏格曼教授是什么人物,他们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到,一定是顶级的人物,不然,钟志远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安排。
这一天,杨柳青都处在兴奋、温暖之中。
饭后,天下起了雨,杨柳青和钟志远在琴房,一个弹琴,一个歌唱,窗外的雨丝细密如愁绪,却又温柔得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庭院,雨声与他们的琴声、歌声交融在一起,每一个音符都裹着湿润的暖意,说不的甜蜜、浪漫。
天明,犹下着毛毛雨,吃完早饭,钟志远开车带杨柳青去东莞扫墓。
朱文秀叮嘱,“路上开慢些。”
杨百里望着漫天细雨感慨:“这车买得及时。”
车子不急不徐地往东莞开去,窗外的稻田泛着新绿,农民们弯着腰在冒雨莳田。
到得陵园,雨势渐渐小了,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气息和青草香,墓碑在细雨中显得格外肃穆。
钟志远打着伞,杨柳青在坟前烧纸。
“黄文,我好怀念你……”钟志远在心里默默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分享着他那些欢笑与艰难,想到他们短暂而甜蜜的相处,心中感念不已。又想到阿琳娜、关美玲,这三个女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天涯,一个在和他玩捉迷藏……
杨柳青在哥哥的坟前蹲下身,声音带着哽咽:“哥,我要在汉城奥运会开幕式上弹钢琴,你一定要来听哦!”
“他一定会去看的!”钟志远握住她颤动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充满力量。
过了些日子,杨柳青的护照办好了。
钟志远也在中唱广州录完几首歌。
不日,两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告别杨柳青父母,飞往北京。落地已是下午两点,他们直奔奥地利驻华大使馆。
madame宋已经动用人脉搞定大使馆,签证办理得很成功。
夜里,钟志远带杨柳青直奔前门,远远看到得胜鸡的店招,门前那只大黄鸡发着光,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像个憨态可掬的守护神,店里人头攒动,喧哗声隔着几条街都能隐约听到。
再看那边,肯德基店前人影稀稀,真是一个鲜明又有趣的对比。
钟志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牵着杨柳青走进店里。
杨柳青被这样的店铺格局、装潢和氛围惊到。
许多人在排队,钟志远直接将她带到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从上面望下去,街上景色尽收眼底,此时,街上华灯初上,二八大杠自行车穿梭在行人中,霓虹灯牌在雨雾里晕出朦胧的光。
“我们不去排队吗?”杨柳青眨着疑惑的眼睛,语气不解地问。
钟志远一笑,招手叫来一个服务员。
“先生,有什么能帮到你?”服务员很礼貌地弯了弯腰,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
钟志远掏出一张金卡,上面印着精致的花纹和烫金的标识,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泽。
“给我来个全家桶。”他语气平淡,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服务员接过金卡,眼睛瞬间放大,脸上的微笑变得更加恭敬,“好的,先生,请稍等。”说时偷偷打量他一眼,恭恭敬敬地把卡递还给他,快步下楼去。
周围的顾客看到这一幕,纷纷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还有人小声议论起钟志远的身份。
“给他看一下就可以?你这是什么卡?”杨柳青望着他手里的金卡,眼里充满好奇。
钟志远温柔地看着她,把卡递给她。
杨柳青接过卡,只见上面写着“股东卡”三个字。
“这店是你的?!”杨柳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正反地翻看着手里的金卡。
钟志远低低一笑:“是,和madame宋合开的。”
“你在北京竟然开了店!”杨柳青做梦似的,点着头。
不一会儿,挂着“经理”胸牌的人亲自捧着全家桶上来。
“钟先生,抱歉,有失远迎。”来人恭敬地鞠躬道歉,“madame宋在上海开新店,我是值班经理马天亮,请指示。”
钟志远点点头,语气随意却带着几分疏离:“就当我不存在,去忙你的吧。”
马天亮呆了两秒,立刻反应过来,躬身退去。
钟志远轻松自在地对杨柳青说:“清静了,我们吃吧。”
周围的顾客看向他的眼光,变得敬畏起来,没人再敢随意议论。
杨柳青感觉到周围的氛围,心里充满得意,觉得眼前的小男人太迷人了。
两天后,拿到签证,他们坐上了飞往莫斯科的航班。
这时候还没有直达维也纳的航班,必须到莫斯科中转。
杨柳青第一次出国,飞机飞出国境,在异国天空上平稳飞行,下方是连绵的云层和偶尔露出的陌生地貌,心情既紧张又兴奋,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
她轻声呢喃,眼里是对未知的憧憬和与心爱人同行的甜蜜,靠在他的胳膊上,身体完全放松下来,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味。
“以后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钟志远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又温柔。
杨柳青望了望周围,偷偷地在他脸上亲了下,脸颊瞬间变得通红,赶紧把头埋进他的胳膊里。
飞机停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却不能出站。
钟志远想到阿琳娜,一时心情沉重。
阿琳娜到底是死是活?这个问题像巨石压着他心。
杨柳青知道他的心结,轻轻搂住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安慰。
飞机最终降落在维也纳国际机场时,春风裹着多瑙河的湿气扑面而来,有些微凉。
钟志远帮杨柳青把蓝色尼龙旅行包拎在手里,从包里拿出件浅驼色薄针织开衫,帮她披在肩上。指腹蹭过她微凉的耳垂:“先去酒店放行李,教授的工作室离那儿不远。”
酒店在老城区,推开窗就能看见尖顶教堂的轮廓,远处还能听到多瑙河的流水声。
“换上旗袍,晚上有惊喜!”钟志远略带神秘地说。
杨柳青迷惑地望了他一眼,见他不解释,微微一笑,去换了件浅粉旗袍,手里拿着一只米白色绣着淡兰花纹的缎面手提包,包身缀着两颗珍珠扣,细链条缠绕着浅金丝线,拎在手里衬得手腕愈发纤细包。她轻轻提着裙摆转了个圈,浅粉旗袍的下摆随着动作划出柔和的弧度,缎面手提包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她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指尖轻轻捏着手提包链条,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又藏不住期待地问:“合适吗?”
钟志远眼珠子一亮,眼睛紧紧黏在她身上,连呼吸都顿了半秒,“太美了,青,你就是天仙!”
他搂住她的腰,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没有往热闹的音乐广场去,而是牵着她的手,沿着多瑙河岸边的石板路慢慢走,最终停在一座哥特式建筑前。
“你看,金色大厅!”钟志远带着几分邀功对杨柳青说。
金色大厅的尖顶在夜色里泛着暖光,门口悬挂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往来的人们穿着精致的礼服,低声交谈着走进大厅,连空气里都飘着优雅的旋律。
杨柳青站在台阶下,望着大厅上的铭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手:“我们……是来这里听音乐会?”
“对!伯格曼教授也来。” 钟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烫金门票,牵着她走上台阶。
票是伯格曼教授给他们订的,在办理入住时,前台服务员代交给他的。
门童穿着红色制服,看了看他们手上的票,用带着维也纳口音的英语说了句“晚上好”。
大厅内的穹顶画着古典油画,镀金栏杆泛着柔和的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他们的座位在二楼后排,刚好能看清舞台上的三角钢琴与弦乐组。
晚上七点半,音乐会准时开始,指挥家穿着黑色燕尾服,举起指挥棒的瞬间,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第一首《小夜曲》的旋律流淌出来时,杨柳青屏住了呼吸,她在国内听过无数次唱片,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被音乐包裹得如此紧密,每一个音符都像有了生命,每一个音符都顺着金色大厅的穹顶轻轻回荡,钻进她的耳朵里,也钻进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攥紧了钟志远的手。
钟志远悄悄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与轻微的颤抖,转头对她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默契。
中场休息时,钟志远带她绕到后台入口,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子看到他们,脸上露出微笑迎上来:“是钟先生和杨小姐吗?伯格曼教授在休息室等你们。”
杨柳青听到“伯格曼”,心脏猛地一跳,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包。
钟志远轻拍她的手:“他在等我们。”
杨柳青娇羞一笑,努力平复着心跳,挽着他,随那名男子来到休息室。
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坐着的男人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
那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微卷,戴着细框眼镜,身上的深灰色西装熨得笔挺,正是伯格曼教授。
他笑着走上前,和他们用流利的英语寒暄。
坐下后,他不解地问:“钟先生,为什么请动米切尔让在下来指点杨小姐?”
钟志远看看左右,见四下无人,凑近他,声音压得只有他们能听到:“因为杨小姐是汉城奥运会开幕式的主钢琴手。”
伯格曼教授蓝眼睛里全是惊呀。
半晌,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真的?“
杨柳青笑着点头,从包里拿出《手拉手》曲谱,双手递给他。
伯格曼双手接过,犹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翻看起曲谱来,猛地抬头,满眼惊叹,低声赞叹:”这就是《手拉手》?太美妙了!”
杨柳青转头看向钟志远,自豪地说:“是他写的。”
伯格曼教授又震惊了,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盯着钟志远,音量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些:“您就是钟震宇?”
钟志远淡淡一笑:“正是在下。”随即收起笑容,语气变得认真,“请为我们保密。”
伯格曼教授郑重地点头,又好奇地看着他们,问了问杨柳青弹钢琴的经历,得知她是“钟震宇”演唱会的钢琴手,经过大场面,忽然露出一抹带着促狭的笑,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既然是未来奥运会的主钢琴手,又刚好在金色大厅,不如上台露一手?”
这话一出,杨柳青瞬间愣住了,她下意识看向钟志远,眼神里带着几分慌乱:“教授,我…… 我没准备,而且台下都是听众……”
“音乐不需要刻意准备,随心就好。”伯格曼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转头对钟志远挑眉,“钟,你该不会舍不得让你的钢琴手露脸吧?”
钟志远握住杨柳青微凉的手,轻声安抚:“别怕,就像在琴房里弹给我听一样。教授既然这么说,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见杨柳青慢慢点头,伯格曼立刻叫来助手,让他去跟指挥沟通加演的事。
下半场开始前,指挥家走上台,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用德语和英语各说了一遍:“接下来我们有个小小的惊喜,要请一位来自中国的年轻钢琴家,为大家演奏《蓝色多瑙河圆舞曲》。”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好奇的议论声,有人探头望向后台方向。
杨柳青初登外国舞台,难免有些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略显紧张却努力保持平稳的步伐走上舞台。
聚光灯落在身上的瞬间,旗袍的粉色布料泛着柔和的光,领口和袖口的盘扣精致醒目,加上她曼妙身姿,立刻引起观众的一阵小声赞叹,不少人举起望远镜望向她。
她看到台下钟志远鼓励的眼神,听到观众的掌声,紧张忽然消散了大半。
她走到舞台中央那架贝森朵夫钢琴前坐下,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起初的旋律遵循着原曲的优雅,可弹到第二段时,她悄悄加入了一点中国民乐的颤音技巧,让原本流畅的圆舞曲多了几分细腻的东方韵味,结尾处更是大胆地加了一段轻快的变奏,像多瑙河上突然掠过的春风。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台下先是短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站起来大声叫好,还有几位白发老人激动地挥舞着节目单。
杨柳青站起身,对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眼角不自觉地泛起湿意。
走下舞台时,伯格曼教授和钟志远已经在后台等着了。
“太棒了!真的太棒了!你的乐感是天生的!”伯格曼教授极力称赞杨柳青,满眼期待地说,“你们明天早点来,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离开金色大厅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钟志远牵着杨柳青的手,沿着多瑙河岸边的石板路慢慢走,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与他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今晚……我好像还在做梦。”杨柳青靠在他身边,声音流淌着喜悦。
钟志远停下脚步,帮她把被风吹乱的丝巾理好:“这不是梦,是你靠自己的才华赢来的。以后,你还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柳青抬头望着钟志远,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明亮的光。
钟志远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感受着她的心跳,感受着多瑙河的夜风。
这一刻,成了两人记忆里珍贵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