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雅约了九叔吃饭。
婚礼的时候，九叔没有来，自然也没有喝上两个人的喜酒。
宋诗雅知道九叔不好热闹，特地选了个清雅的地方吃饭。算不上多高档，但比较清静。
宋诗雅在门口一直等着九叔，天色暗下来，九叔才从出租车上下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九叔，不堵车吧？”
“中途堵了一段，倒也还好。裴医生还没来吧？”
“他刚刚来电话说，堵在路上了，可能得晚一点，咱们先上去，边聊边等他。”
宋诗雅带了九叔上楼，提前订好的包间里已经泡好了茶，是九叔很喜欢的茶。
这茶并不特别，甚至还很廉价，与如今九叔的身价相比，喝这样的粗茶显得特别不符。
但九叔喜欢，就像他喜欢自己住的那套小房子一样。
九叔喝了口茶，点点头，“有心了。对了，这个给你。”
九叔从口袋掏出一个U盘，递给了宋诗雅，“等你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看，看完之后收好。”
宋诗雅也没有多想，拿过那U盘装进手提包里。
“九叔，你最近在忙什么？”宋诗雅闲问道。
“有个并购案，等这个案子做完了，我也想退休了。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眼睛也花了。我一个人，挣那么多钱也没啥用，死了也带不走......”
九叔看似轻描淡写，但眼底还是有掩饰不住的伤。
宋诗雅正想劝慰两句，门就被推开了，从外面进来的正是裴颂。
她赶紧站起身来，上前迎了一下，裴颂顺势拉住她的手，满脸笑意。
“九叔，我是裴颂，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裴颂牵着宋诗雅走到九叔面前，很热情地伸出手去。
“裴医生客气，我也刚到。”
九叔的手刚刚握住裴颂，裴颂就觉得从掌心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让他下意识地想放开九叔的手。
随之而来的像是电流过了身体，有点刺痛，还有点神经麻痹之感。
但那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随后便恢复如常。
他带着些诧异看着九叔，两个男人的目光交错，似乎都在对方的眼里找寻着什么。
“九叔，坐下来聊吧！”
宋诗雅的声音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专注，他们这才松开彼此的手，而裴颂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掌心，以确认自己的掌心没事。
为什么刚刚会有那种感觉？
他又不喜欢男人。
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喜欢这么老的老头。
他之前看过九叔的资料，还让阿义查了九叔女儿自杀的事。事隔多年，查到的资料有限。
据说，九叔的女儿是为情自杀的。就从他们家住的那栋楼顶跳下来的，当时摔得脑花都流了出来，特别吓人。
至于和他女儿恋爱的那个男人，大概是他女儿跳楼之后的第二年，出车祸死了。
而车祸那天，正好是他女儿的祭日。
这件事，细思极恐。
裴颂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
“九叔，我总觉得你挺面熟，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裴颂喝了口茶，发现这茶苦得要命，甚至比一些中药还苦。
喝这么苦的茶，而且这茶看颜色也不好，应该不是这店里的。裴颂想着，可能是宋诗雅照顾九叔的喜好专门带来的。
“确实见过。两年前的庞氏周年庆上，你母亲蒋女士带着你过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你就接了电话匆忙离开了。”
庞氏周年庆？
裴颂在脑里搜寻那一段记忆。
庞氏周年庆他确实有去，当时也是蒋女士非要他去，说是正好介绍一些人给他认识。而其中......
“老二，今天给你介绍个特别的人，人称九叔。他是财务方面的专家，好几家公司上市之前都请他做过财务顾问，据说，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妈，我的公司又没有财务问题，更不需要上市，见他干嘛。”裴颂端着酒杯，不太喜欢母亲拉的这些应酬。
“财务是什么？那就是一家公司的命脉。他做过这么多上市公司的财务顾问，那得掌握多少命脉。而且，方方面面的关系，那也是很了不得的。这样的人，你与之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裴颂被母亲拉着到了几个人面前，其实有一个头发花白的，那人就是九叔。
他这才想了起来，确实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接了公司电话，匆忙离开了。
“九叔，我想起来了。真不好意思，那次是公司临时有点急事，也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不过，咱们还是有缘分，这不是又遇上了嘛。一会儿，我得多敬你几杯，全当是给上回赔罪了。”
“好说，好说。”九叔笑了笑。
服务员很快上了菜，裴颂给九叔倒了酒，然后又给他和宋诗雅都倒上，然后拉了宋诗雅起身，“九叔，这杯是我跟诗雅敬你的。我们结婚那天，你忙，没来，但我俩的喜酒，一定得喝。”
九叔端着酒杯也站了起来，“既是你们的喜酒，我自然是要喝的。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三人碰杯，然后饮而尽。
裴颂又给九叔和自己倒了第二杯，“九叔，这一杯，是我替诗雅谢谢九叔这几年的关照。我们家诗雅不容易，得亏遇到了九叔。”
九叔又喝了第三杯。
第三杯再倒的时候，宋诗雅拦了一下，“老公，先吃点菜，酒别喝太急了。”
“也好，那就先吃菜。”裴颂倒也听话。
不过，九叔则拿了酒瓶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起身给裴颂倒上，“这一杯，我敬裴医生。”
裴颂端着杯子站起身来。
“裴医生，宋诗雅算是我半个学生，也算我半个女儿，就像你知道的，这几年她吃了不少苦。
她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是个好老婆，所以，我希望，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爱她，包容她，不要去怀疑她对你的心意，也不要因为误会讨厌她，疏远她。”
宋诗雅知道九叔是为她好，但这话听起来怎么就像是裴颂会怀疑她，会讨厌她，会疏远她一样呢。
裴颂看着九叔的眼睛，这双带着岁月沧桑感的眼睛里，仿佛装着很多东西，也像是能轻易看透很多东西。
这像是提醒，也像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好像九叔是怕他重蹈覆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