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凭什么……”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抠进土墙，带起一块块碎屑。华妃说的没错，甄嬛根本不在乎她，否则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那些姐妹情深的模样，不过是甄嬛用来彰显仁善的幌子。
绝望像藤蔓，死死缠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她猛地站起身，看着土墙上映出的自己——头发凌乱，衣衫破旧，哪里还有半分女儿家的模样？这样的日子，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也是甄家的女儿……我不该这样……”她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朝着土墙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血瞬间从额头渗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晃了晃，看着墙上晕开的血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混着血水流进嘴里，又咸又腥。
“甄嬛……你看啊……我也……我也是爹的女儿……”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到小时候，父亲把她抱在膝头，偷偷给她梳头发，说等她长大了。可那承诺，早就像这柴房里的稻草一样，腐烂在了时光里。
她倒在稻草堆里，额头的血染红了身下的枯草。最后一眼，她望着漏进柴房的那缕阳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有来生，再也不要做甄家的女儿，再也不要进这吃人的皇宫。
柴房的门轴“吱呀”一声被推开，清晨的微光漏进来，照见地上那摊刺目的暗红。小太监刚要迈步，脚却像被钉在原地——浣碧倒在血泊中。
“妈呀！”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着伸手探向浣碧的鼻息。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哪里还有半分气息？
他腿一软，瘫坐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这可是在翊坤宫出了人命，华妃娘娘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若是怪罪下来，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周……周宁海公公！周公公！”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出柴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宁海刚在廊下监督宫女洒扫，听见喊声皱起眉：“嚎什么？惊了娘娘的驾，仔细你的皮！”
“公……公公，那……那浣碧……她……她没气了！”小太监语无伦次，指着柴房的方向，脸色惨白如纸。
周宁海的脸沉了沉，快步走进柴房。他蹲下身，用脚拨了拨浣碧的身子，见她毫无反应，又探了探她的颈动脉，最后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废物！”他猛地转身，一巴掌狠狠扇在跟进来的小太监脸上，“让你看好人，你就是这么看的？死在这儿，是想污了娘娘的地吗？”
小太监被打得嘴角淌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公公饶命！奴才……奴才昨晚还听见她哼唧，谁知道……谁知道她会寻短见啊！求公公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奴才再也不敢了！”
周宁海踹了他一脚：“哼，美言？等着吧！”说罢，他理了理衣襟，转身往内殿走去。
内殿里，华妃正对着镜子试戴一支新制的赤金点翠步摇，听见周宁海进来，头也没抬：“什么事？”
“回娘娘，那浣碧……在柴房里撞墙死了。”周宁海低着头，语气平静。
华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冷笑一声：“没用的东西，连死都选在本宫这儿，是想咒本宫吗？”她摘下步摇，扔在妆台上，“晦气！”
“奴才这就让人拖出去处理干净，绝不让污了娘娘的眼。”周宁海道。
“处理干净？”华妃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就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也便宜了甄嬛那个狐媚子！”她踱了几步，忽然停下，“去就说，是这个贱婢偷东西，畏罪自杀”
周宁海一愣，随即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而柴房外，那个小太监还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光是想到周公公那淬了毒似的眼神，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碎玉轩的海棠开得正盛，甄嬛正临窗描着花样，笔尖刚蘸了胭脂红，就见槿汐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小主，方才小李子路过翊坤宫，见几个侍卫抬着个草席子扔在乱石岗，看着……像是翊坤宫的人。”槿汐声音压得极低，“听旁边小太监议论，说是华妃娘娘宫里的宫女，犯了错畏罪自尽了。”
甄嬛握着笔的手一顿，胭脂红在素纸上晕开一小团，像滴未干的血。她抬眼看向窗外，翊坤宫的方向被宫墙挡得严严实实，只隐约见檐角飞翘。“手脚不干净？”她轻声重复，指尖微凉，“华妃宫里的人，死得倒快。”
槿汐：“小主慎言，华妃娘娘现在正得宠，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好。”
正说着，皇后宫里的剪秋来了，福了福身：“莞贵人，皇后娘娘请您去景仁宫一趟，说是新得了些南边的新茶。”
甄嬛放下笔，理了理衣襟：“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景仁宫里，皇后正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见甄嬛进来，抬眼淡淡一笑：“坐吧，刚听说翊坤宫出了点事？”
甄嬛在对面坐下，指尖划过茶盏边缘：“臣妾许久未出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华妃说她翊坤宫的宫女手脚不干净，畏罪自杀了，倒也省事。只是这宫里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甄嬛身上，“菀贵人，你有什么想法。”
甄嬛垂眸：“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没有想法。”
皇后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她的脸：“这宫里，活着不容易，想好好活着，更不容易。”
窗外的风卷着海棠花瓣飘过窗棂，落在甄嬛的裙摆上。甄嬛忽然想起初入宫时，浣碧和她刚入宫怯生生的样子，那时的眉眼，还带着未脱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