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脱险
卡车顺着湿滑的斜坡飞速下滑，车轮溅起的泥水混着洪水的咆哮声，
像催命的鼓点敲在三人耳边。
古之月紧闭双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耳边是马锁匠撕心裂肺的呼喊：
“班长！抓稳方向盘！”
交通管制员也跟着大喊：
“前面有树！
往树那边靠！”
古之月猛地睁开眼，瞥见斜坡中段长着三棵紧紧挨着的松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全力猛打方向盘，
卡车的车头勉强朝着松树的方向偏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卡车的保险杠狠狠撞在中间那棵松树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猛地一顿，下滑的速度慢了下来，
但惯性依然推着卡车继续往前冲，轮胎在地面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快！拿备用传动轴皮带！”
马锁匠反应极快，不等卡车完全停稳，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河北话喊得声嘶力竭，
“还有你的蓑衣绳！
古之月，解你的绑腿带！”
交通管制员也立刻反应过来，麻利地脱下身上的蓑衣，
扯断系绳，将蓑衣扔给马锁匠。
古之月手脚并用爬下车，一把扯掉腿上的绑腿带，
那是两条浸过桐油的帆布带，结实得很。
三人分工明确，马锁匠从卡车工具箱里翻出备用传动轴皮带，
这皮带是帆布材质，韧性十足。
他将皮带一端牢牢系在卡车的保险杠上，
另一端甩给交通管制员，大喊：
“缠在左边的松树上！拉紧！”
交通管制员接过皮带，手脚麻利地爬上左边的松树，
将皮带在树干上缠了三圈，用力拉紧，皮带瞬间绷得笔直。
古之月则拿着自己的绑腿带和交通管制员的蓑衣绳，跑到右边的松树旁，
将两条绳子拧在一起，
一端系在卡车的后车厢挂钩上，
另一端紧紧缠在右边的松树上。
“使劲拉！别让绳子松了！”
马锁匠咬着牙，双手死死拽着传动轴皮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古之月和交通管制员也拼尽全力往后拽，
三人的身体都向后倾斜，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可谁也不敢松手。
卡车还在缓缓下滑，三条绳索被拉得紧紧的，发出 “咯吱咯吱” 的呻吟声，
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再加把劲！把车往山上推！”
古之月喊着，腾出一只手去推卡车的车厢。
马锁匠和交通管制员也跟着一起用力，
三人的吆喝声、雨水的冲刷声、绳索的摩擦声和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在暴雨中格外刺耳。
卡车的车轮在三人的推力和绳索的拉力下，终于停止了下滑，稳稳地停在了三棵松树中间。
“呼 —— 呼 ——”
三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雨水浇透，泥水里滚得像三只落汤鸡。
古之月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苏北话带着颤音：
“娘的，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这老天爷是跟咱们过不去啊。”
马锁匠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河北话有气无力：
“可不是嘛，再晚一步，咱们和这五百只鸽子，都得喂鱼去。”
交通管制员掏出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水，递给古之月：
“同志，你们命大，也够机灵。
这三棵树救了咱们，这绳子也够结实。”
古之月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又递给马锁匠，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卡车，车厢里的鸽子还在 “咕咕” 叫着，
只是声音弱了些，想来是刚才的颠簸让它们受了惊。
“得去看看鸽子咋样了，”
古之月挣扎着站起来，腿肚子还在打颤，
“别真有啥闪失。”
三人爬上卡车，掀开黑布一看，木笼大多还算完好，只有最上面的两个木笼因为撞击有些变形，
几只鸽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还有两只鸽子翅膀受了伤，羽毛上沾着血迹。
“还好还好，没大事，”
马锁匠松了口气，
“就是这两只鸽子伤了，怕是没法送信了。”
古之月从车厢里翻出备用的布条和草药，
那是王团长特意让他带上的，说是鸽子受了轻伤可以应急。
“先给它们包扎一下，能活下来就好，”
古之月小心翼翼地给受伤的鸽子包扎翅膀，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伺候易碎的瓷器，
“咱们这任务，少一只鸽子都不行。”
雨还在下，但比刚才小了些，洪水渐渐退去，露出了泥泞的路面。
三人合力将绳索解开，检查了一下卡车，
除了保险杠有些变形，轮胎磨损严重，其他部件都还算完好。
“歇到天黑再走，”
马锁匠看了看天，
“现在雨还没停，路面太滑，再出事就真没辙了。”
古之月点点头，从车厢里拿出干粮，分给马锁匠和交通管制员：
“先垫垫肚子，等天黑雨小了，咱们就出发，争取明天天亮前赶到三营。”
三人坐在松树下，就着雨水吃着干粮，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交通管制员名叫李大海，是朝鲜人，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
他咬了一口窝头，说道：
“这水下暗桥被冲垮了，不过上游三公里处有座临时搭的木桥，
是昨天刚修的，应该能过车。”
古之月眼睛一亮：
“那可太好了，不然咱们还得绕远路。”
马锁匠咂咂嘴：
“还是李同志熟悉情况，不然咱们瞎转悠，指不定又要出啥幺蛾子。”
天黑时分，雨终于停了，天空渐渐放晴，露出了几颗稀疏的星星。
古之月发动卡车，发动机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稳稳地驶下了山岗。
路面依然泥泞，但比白天好走了不少。
李大海坐在副驾驶座上指路，
卡车沿着洪水退去后的路面缓缓行驶，
车灯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咕咕 —— 咕咕 ——”
车厢里的鸽子似乎也恢复了精神，叫声变得清脆起来。
古之月心情大好，苏北话哼起了小调：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马锁匠笑着打趣：
“班长，你这嗓子，不去宣传队可惜了。”
古之月撇撇嘴：
“宣传队那活儿我可干不了，还是烧火做饭适合我，当然，送鸽子也还行。”
行驶了大约三个小时，李大海指着前方：
“前面就是新修的木桥了，过了桥再走十几公里，就是三营的防区了。”
古之月精神一振，加快了车速：
“总算要到了，这一路可真够折腾的。”
卡车驶上木桥，桥面有些摇晃，
但还算结实，车轮碾过木板，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
过了木桥，告别的李大海，路面渐渐平坦起来，
两边是茂密的山林，夜色深沉，只有卡车的车灯在黑暗中穿梭。
古之月关掉了车灯，凭借着对路线的记忆和李大海留下的指引，慢慢行驶。
“夜里行车，别开大灯，免得被敌机发现，”
古之月解释道，
“美军的侦察机夜里也不闲着，咱们得小心点。”
马锁匠点点头：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一车鸽子要是被敌机盯上，可就全完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鸣声，
一架美军侦察机的身影出现在夜空中，机翼上的信号灯一闪一闪。
古之月心里一紧，赶紧踩下刹车，将卡车开进路边的山林里隐蔽起来。
“娘的，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