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愚见得西府宅门楚被噎住,裴石皱着眉不语,此时若不趁胜追击,便不符他老将的性格了。
“裴大人,老夫侄子控告这王丙栽脏污陷,且在无实证之下就打伤于他,有抓良冒功之嫌!
不如上了大刑审一审,若他真是抓良冒功,按律要枭首示众!”
西门楚听得这话,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尉迟将军,莫要颠倒黑白!
你言老夫家中之人做不得人证,此子所言就是真么!
你莫忘了,抓住他们的不仅只有老夫家的护卫,还有禁军!
你乃当朝大将军,节制燕安所有兵马,禁军当人证,你还有何话说!”
这回轮到尉迟愚无话可说了,西门楚一招还施彼身,又给他打了回来。
而在一旁观审的宁校尉,却是汗湿后背,这特么的又指向禁军了。
“去边关!我要去边关!在燕安巡街这活,谁爱干谁干!”
宁校尉在心中呐喊。
裴石的目光看向宁校尉:
“宁校尉,你且说说当时的情形,你可看见黎二公子与柳浣晴,从西门大人家出来的?”
宁校尉硬着头皮答道:
“小的不知道。”
尉迟愚听得这话笑了,西门楚却是怒了。
西门楚喝道:
“宁校尉,你这禁军校尉怕是要当到头了!难道不是你带人围住的他们么!
你且不要怕,老夫在此,你照实说来!”
宁校尉心中腹诽不已,西门楚这般威胁有意思么,这校尉当不当无所谓了,可自己说的就是实话。
尉迟愚淡声道:
“侍中大人,你这么威胁一个小校尉就没意思了。
你也不用诱导宁校尉说些子虚乌有之事,他乃禁军,当不当这个校尉,殿前都指挥使说了才算。”
尉迟愚这话说得看似公正,其实是在点宁校尉,宰相管不到禁军。
但,他能。
以前的殿前侍奉官、禁军都指挥使是他儿子尉迟耀祖,现在换了周冲来当。
若尉迟愚找上周冲,这就能管了。
“宁校尉,看到便是看到,没看到便是没看到,何来不知道一说。”
裴石看着宁校尉,宁校尉也看着他。
两人一个二品大员,一个七品小校,此时竟生出同病相怜之感来。
宁校尉抹了抹汗:
“小的的确不知道!小的接到宰相府的护卫来报,言称有刺客时。
小的便立即调动周边所有禁军围堵布防,却并未见着刺客身影。
小的带着人挨家挨户搜索时,听得部下来报,刺客已被王护卫领着小的手下禁军围住了,这才赶过去查看。
所以,小的确实不知道,黎二公子与这位小姐是不是刺客。”
裴石暗道宁校尉能将话,说得滴水不漏不偏不倚,倒是难为他了。
裴石只得再问:
“禁军与宰相府护卫,将黎二公子围堵在哪里?当时他们有无异常。”
宁校尉答道:
“在匠人街后面的小巷口,个中情形,且让小的手下来答。”
裴石一拍惊堂木,让围堵利哥儿与浣晴的禁军队正上得公堂来。
这队正看得这么多大人物在场,腿肚子直打颤。
裴石缓声道:“那队正勿慌,且将这当时情形照实说来便可。”
那队正低了头看着地面:
“当时…黎二公子与这姑娘从小巷子里,手牵着手走出来,王护卫说他们是刺客,让我们围上去…”
尉迟愚哈哈大笑:
“西门大人,可听清了?我侄儿不是被禁军与你的护卫,在你府中被缉拿的。
而是逛街时,被他们误抓的!”
西门楚冷哼道:
“尉迟将军,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可笑吗!
连三岁小儿都不会信,哼!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老夫遇刺,他们正好逛街?
天寒地冻,放着年不过,大半夜出来逛街?
再者,那女子与我府中众护卫打斗,所有人都见着了她的面目,她抵不了赖!”
西门楚将牙咬得咯咯响,姜远已将他吓得住地窖,又将他的府门轰个稀巴烂。
今日好不容易抓着他的小舅子,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仇报回来,还等什么时候。
裴石其实也是偏向认为,利哥儿与柳浣晴去过西门府的。
无他,只因姜远与西门楚已是斗得不死不休了,派人到西门楚府中刺探,合情合理。
再者,西门楚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燕安常年宵禁,除非帝王在特殊之时恩准外,往日里戌时过后就不准百姓上街了。
先不说宵禁不宵禁,大半夜商铺全关,利哥儿与这女子逛哪门子的街。
这不扯淡么。
裴石清楚,此时不是追查什么真相的时候,而是立场的问题,万不能让人觉得他有站队之嫌,只得又问:
“黎二公子,燕安宵禁你应该知晓,半夜逛街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利哥儿长叹一口气:
“大人,本公子说半夜逛街是有些牵强。”
西门楚阴声道:
“这不是牵强,是胡编乱造!你且招了吧,免得受大刑之苦!”
利哥儿又是一叹:
“西门大人,我知道你恼我与我姐夫,错将你家当成破庙用火炮轰了。
可你也不能这般害我,强逼我认啊!您是宰相,肚子里可是能撑船的。”
西门楚听得利哥儿提起火炮轰门之事,额头的青筋根根浮起。
且,这小子的话里,不但在暗指他借机报府门被轰之仇,还讥讽他没气量。
这话传出去,估计很多人都会信。
这小子不愧是姜远的小舅子,与姜远一样伶牙俐齿,都不是个东西。
裴石干咳一声:
“黎二公子,勿扯其他,且先回答本官问话。”
利哥儿却道:
“大人,本公子没有言其他,西门大人硬要逼我认,又吓唬我,难说不是与误轰他家有关系!”
西门楚忍无可忍:“竖子,安敢这般揣测老夫!”
利哥儿笑了笑:“西门大人何必动怒,不心虚怕什么呢?
我只是将所有的可能禀于裴大人,有助他还我清白而已。”
裴石也是头大,这黎二公子看起来年少,那张嘴却是一点不输姜远。
“黎二公子,还是说说你夜半逛街之事吧。”
裴石也不能说利哥儿说的没道理,更不能点头赞同他的话,就只能问逛街的事了。
利哥儿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浣晴,伸了手过去。
浣晴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娇羞万状的伸出手让利哥儿牵了。
利哥儿这才回裴石的话:
“裴大人,您是不知道,本公子夜半逛街也是有原因的。”
裴石问道:“是何原因,你且说来。”
利哥儿道:
“唉,我爹不在身边,往常都是我姐夫管我,您知道的,侯府家教极严。
我身边的柳浣晴出身小商贾…我,相中她了。”
浣晴闻言惊讶的抬头看着利哥儿,一脸不可置信。
利哥儿忙捏了捏浣晴的手。
浣晴也是聪明至极,想起利哥儿先前说的话来,不管他说什么,都让自己配合他。
浣晴连忙将头低了,脸上红霞乱飞,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自然反应。
裴石有些不高兴了,问利哥儿为何半夜逛街,他一直东拉西扯。
他随便编个理由也好啊,扯这些有什么用?
尿急、拉肚子,出来拉野屎都行,随便说一个啊,你说我就信啊。
裴石轻敲了敲惊堂木:“黎二公子,说重点。”
利哥儿点点头:
“我姐夫瞧不上柳浣晴家小门小户,又是商贾之家,言说我是忠臣之后,岂可与小户女子来往,有损侯府脸面。
但我太喜欢柳浣晴,我姐夫不允,只能偷着与她相会了。
这不就趁了过年,跑来燕安半夜逛街,我姐夫才不会知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