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所有人都看向利哥儿,皆暗骂这厮是真能编。
燕安城谁不知道,最不在乎门第之见的就是丰邑侯姜远。
姜远开办的书院,号称有教无类,不分门第。
且他还娶了青楼出身的绮梦为妾。
现在利哥儿说姜远有门第之见,要棒打鸳鸯,这话有人信才有鬼。
西门楚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荒谬至极!你倒是会编故事!今天任你编出花来,你们也跑不了!”
利哥儿道:
“西门大人,我说的是实话,这个您不信,可以去求证我姐夫嘛。”
西门楚怒极反笑:
“呵,去问你姐夫?你姐夫还会与你唱对台戏不成!
今日你们来老夫府中,我看就是你姐夫指使的!”
尉迟愚哼了一声:
“侍中大人慎言!无凭无据的说是丰邑侯指使的,这不好啊。
这话若传到他耳朵里,也让老夫为难,他要是跑我右卫军去拉火炮,老夫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西门楚喝道:
“尉迟愚!你在威胁老夫么!有种,你让丰邑侯再拉火炮来轰老夫的家门!”
尉迟愚笑道:
“老夫好心提醒侍中大人,怎么就成威胁了?
我这侄儿,不仅是丰邑侯的内弟,还是他的师弟,谁要害他,你看丰邑侯拼不拼命就完了。”
裴石又连连相劝:
“两位大人稍安,勿伤和气,凡事讲个证据。
现在既不能证明黎二公子与柳浣晴是刺客,也不能证明他们不是,那便再查就是了。”
尉迟愚道:
“老夫觉得我这侄儿说得是真,他喜欢这姓柳的丫头,丰邑侯不允,很合理嘛。
我这侄儿年少叛逆,却又怕挨罚,与姑娘偷偷相会再正常不过。
半夜逛燕安的确有违律法,禁军罚他银钱便是,但谁规定半夜逛街就一定是刺客的?
若是如此,燕安城角落里无家可归的乞丐都是刺客喽?”
利哥儿连忙拍马屁:“还是尉迟叔父懂小侄的苦。”
西门楚咬牙道:
“今日,不管你找什么理由,都带不走这二人!”
尉迟愚抚着胡须呵呵一笑:
“老夫也没说带人走嘛。
对了,即然无法断定我这侄儿有没有嫌疑,此事还需待查。
但也要查查,这叫王丙的,到底是不是抓良冒功。
他打伤我侄儿,却是众多禁军亲眼所见的!”
裴石左右看看,暗道尉迟愚也不是什么好人。
眼前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等姜远来了,让他与西门楚上金殿打官司不就好了么。
抓良冒功与刺客行刺,这不是同一件事么。
尉迟愚却又要使移花接木之计,非要在这时候倒锤西门楚。
要锤,你锤上金殿锤去啊,不管是行刺还是抓良冒功,谁锤赢了谁说了算啊。
现在在这里扯这个,这不是为难京兆府么。
尉迟愚见得裴石不吭气,进一步相逼:
“裴大人,方才问我侄儿这么多,不审这王丙怕是说不过去。
此人不过是一护卫,也无功名,且让他跪了,上三五轮刑,他有没有抓良冒功,便清楚了。”
裴石心中恼火至极,尉迟愚这般逼他,怎会不知道其心思。
其实尉迟愚也不想逼裴石,但没办法,他知道目前带不走利哥儿与浣晴。
就只能用大刑逼王丙承认抓良冒功了,如此一来,利哥儿与浣晴就再无嫌疑了。
裴石被逼得无法,只得拿起惊堂木来,他知道这一敲,就是敲在西门楚脸上了。
但又不得不敲,审了利哥儿,不审王丙,这就有失公允。
“王丙!黎二公子指控你抓良冒功,你且跪上前来!事实如何从实招来!”
王丙满脸阴毒的看着利哥儿,他本是王府护卫,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如今刺客就在眼前,且一点屁事没有,反倒自己要跪下受审,换谁不憋屈。
“够了!”
西门楚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大喝阻止。
“不够!”
尉迟愚也大喝一声:
“我侄儿乃金贵之躯,岂能任人随意加害,更不能被人随意栽赃!
裴大人,此护卫伤人有铁证在前,按律先打杀威棒,不行再上抽甲之刑!
三轮过后,便知真假!”
尉迟愚将大周律搬了出来,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气势便不一样了。
裴石暗叹一口气,看看西门楚与尉迟愚:
“两位大人,大刑也不宜滥用。
要不先暂且将黎二少爷与柳浣晴、王护卫留在京兆府。
待得…待得二位大人找到新证据…当然本官也尽力查探…
若还是找不着证据,两位大人又还是不满意,便请陛下公断如何?”
尉迟愚见得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
“老夫就卖裴大人一个面子,暂不用大刑也可。
但这杀威棒还是要打的,我侄儿不能白伤!”
西门楚冷声道:
“既然要打杀威棒,那好,此子也有行刺嫌疑,那便一起用刑!
然后再投入大牢待查,老夫随后自当面圣!”
尉迟愚冷笑道:“
老夫侄儿有没有行刺嫌疑,等查清了再说!
他乃忠良之后,王侯家眷,现在谁敢打他!
王丙在无证据之下伤他,便是以下犯上,按律当打过再说!”
裴石见尉迟愚张口闭口言及大周律,今日不打王丙几棍怕是不行了。
而且,稍后丰邑侯来了,也定会拿这个说事,不会善罢甘休。
王丙这几棍早晚要挨,说不得晚挨会更惨。
到时为难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府尹。
“来啊!将这护卫打五棍杀威棒!”
一众衙役上得前来,就要按王护卫。
王护卫硬挺着不动弹,目光看向西门楚。
西门楚的一张脸已是铁青:
“王护卫,此仇,老夫定与你报!”
王护卫听得这话,只得趴了下去。
五棍杀威棒,对他身体而言一点事都没有,但于他的尊严而言,却是烂得稀碎。
他一边挨打,一边如毒蛇一样看着利哥儿。
利哥儿还是那般嚣张,抬头看着瓦片。
但其实他是真受了伤,而且还不轻。
他被王护卫打得那两拳,估计有了内伤。
但,这回合却是利哥儿赢了。
“来人,将黎二公子、柳浣晴、王丙押入大牢,好生看管!”
裴石见得刑已用完,迫不及待的拍惊堂木了。
后面的事,就是西门楚与姜远在金殿上扯皮了,与他没关系了。
尉迟愚满意的站起身来,对利哥儿道:
“你们且在牢中呆上几日,裴大人自当还你们清白。”
尉迟愚能做到这般,已是他的极限了。
接下来就是姜远的活了,西门楚要上金殿,也无非是想发动同党参姜远罢了。
姜远那张嘴更能扯,脸皮又厚,且赵祈佑又是他那一头的,利哥儿也在这待不了几天。
利哥儿心下大石落地:“是,小侄知晓了。”
尉迟愚又对裴石道:
“裴大人,我这侄儿受了伤,需人照看,切莫将他与柳浣晴姑娘分开关押。”
裴石忙道:
“本官自会请大夫来给黎二公子医治,您且放心。”
西门楚却是冷哼一声,阴狠的看了一眼利哥儿后,甩袖而去。
利哥儿与浣晴、王丙就这般被押进了京兆府大牢,谁也没能跑了。
裴石知晓这三人都不是善茬,且都是习武之人,怕他们在牢中又搞出名堂来。
便将利哥儿与浣晴关一处地牢,将王丙关在另一处地牢中,不让他们三人在一处大牢里,哪怕隔着牢笼也不行。
裴石这么做,其实更怕那王丙搞名堂,他怎会不知那王丙是亲王府的人。
王丙武功极高,若是在牢中悄无声息行加害利哥儿之事,裴石将会有天大的麻烦。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
利哥儿刚进得大牢,脸突然变得煞白,手捂住胸口,又吐出一口血来。
先前在公堂之上,他一直强忍着,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