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小皇帝照旧埋头好睡，两队人隔空暗较劲。
今日周济不在，沈党一派像是吃了炸药，攻击力十足。
沈清臣站在首位，垂首一动不动。
耳边乱糟糟，他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地方：河州。
暗卫传来消息，曲夭乃是河州人，母亲难产而亡，酒鬼爹在她三岁那年，把她卖给了戏班子。
她在戏班子里跑了四年，七岁那年戏班子一夜之间倾覆，只留她一个活口。
河州，这个与他意义大不相同的地方。
有一个故人，再难寻回。
日头逐渐上升，因为周济不在，所以周党战斗值明显不如沈党，很快就被碾压，强制性从刑部，都察院派出人查户部的账目。
户部有心反抗，奈何户部尚书董长秋今日告假，主事人不在，只能含糊其辞的接下这苦。
消息传到周济耳中时，他正瞧着左管家用荷花酿酒呢。
严冬道：“董大人去了赵家，应该是想让赵大人帮忙的。”
周济得了左管家示意，抬手将酒曲放进去。
“赵岩是个揉不进沙的人，他任职刑部给事中，董长秋去只会碰一鼻子灰。瞧着吧，这事有的闹。”
严冬非常不理解：“督公都告诉他离开上都就可保命，他为何非留在这？”
“为何？”周济讥笑一声：“还能为什么，想自己做主自己当家呗。”
董长秋对外说是周济一派，可其实周济同他甚少往来，唯一一次就是前些日子，利用他将潘家账册消息传出去。
他身居内阁，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位置。
如今让他放弃重头来过，自然是极度不甘心的。
严冬有点担忧：“可他怎么说，名义上都是督公的人，若是当真不管他……”
旁人该如何说？那些大臣个个墙头草，难免会有危机感。
周济将头顶的树叶拿下，细看上面纹路，淡声道：“若他安分点，本督定保他一家平安。官嘛，就别做了。”
只怕他有心，人家不领情。
“周叔叔。”
周济刚闻声腿上就扑过来一个挂件，低头就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李尧笑的十分开心，深吸口气：“周叔叔，你身上好香啊。”
慢一步的逍遥王：……
周济脸一黑：“起来。”
李尧摇头晃脑，暗中手越发紧。
“周叔叔，你上次还欠我一个抱抱，今天你还了我吧。”
周济瞥向逍遥王，其呆愣片刻，上前一把抱起儿子：“乖，你周叔叔一会儿再抱你。”
周济知道逍遥王来的目的，但还是装不知的问：“王爷有何贵干。”
逍遥王将孩子塞给管家，搓搓手小心翼翼上前。
“那个，督公啊，接待镇南王的事，能不能交给旁人啊。”
“不能。”周济一口拒绝，毫无余地。
逍遥王不甘心：“可是，本王同他不怎么和睦，他就是一个莽夫，除了舞刀弄剑外，就剩一个破嘴顶点用。”
当然，若不是针对自己的话，还算是有用的。
周济想到镇南王三番四次上的奏折，次次珠玑怼自己。
“这差事非王爷莫属，您与他天生相克，定能让其领会上都风采。”
风采？
逍遥王开始动脑，他除了寻花问柳好像也没别的熟练事。
正琢磨就听周济说：“户部如今要被查账，镇南王在京所有花销，劳烦王爷垫付。”
“垫付？”逍遥王立刻摆手：“本王可穷了，这差事干不了，督公还是找别人吧。”
周济不慌不忙的抬手，指尖捏着两枚金瓜子，阳光下熠熠发光。
“王爷，这瓜子做工倒是精致。”
逍遥王立刻改口：“好，本王定让镇南王开心。”
该死的压迫感，露富果然遭人惦记。
“啊，哪来的臭孩子。”
周济听着眼皮一跳，这声音……
逍遥王已经跑出去：“我儿啊。”
大堂里，李尧躲小皇帝追，你来我往搞得满地狼籍。
周济几不可见的脚步一顿，沈清臣？转头就瞧见小皇帝:“陛下。”
小皇帝满脸哀怨：“周济，你背着朕养别的孩子。”
周济眉心一抽，漠视他的委屈和眼泪，冷声道：“高启山。”
高启山闷头从外进来，单膝跪地:“陛，陛下非要来看督公，属下拦不住。”
周济唇角噙着寒意：“去，领四十棍再来。”
小皇帝一抖：“周济，是朕硬要来的，跟高大人无关，你不要迁怒——”
“陛下，你既知道迁怒就该明白您的身份，若是有个万一——臣和沈大人，包括让您出宫的高启山都不会好过，甚至您殿里的宫人全部都得死。”
周济逐字逐句极其缓慢，他似架到小皇帝脖颈一把刀，慢吞吞的消磨他。
小皇帝脸色惨白，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沈清臣见状打破僵局：“好了，陛下也是担心你。”
话这么说，他在宫门口撞见小皇帝时，也是咯噔吓一跳。
李尧察觉周济不开心，他从角落里爬出来，扑到周济腿上：“周叔叔别生气，我给你糖吃。”
他小手在腰间捣鼓半天，连带荷包递给周济。
周济还没反应，那边小皇帝已经冲过来，他抢过荷包扔地上疯狂一顿踩。
“周济不吃，不吃，不吃。”
小皇帝红着眼死死盯着周济，那张冷漠的脸上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他满腔愤恨：“周济，你真讨厌。”
小皇帝跑出去，沈清臣无声叹息跟着过去哄孩子。
逍遥王抓过李尧：“督公，本王先走了。”
周济瞧着一地狼藉，他拨了拨眼角，长叹一声。
“督公，吴阳回京路上遇到刺客，活捉一个。”
严冬等周济缓过来，才把信递上。
“郑家？”
严冬：“督公怀疑京都有吴阳的主子，难道是郑家？”
周济随手揉了信纸，没说话。
前脚小皇帝进宫，后脚小夏子就苦哈一张脸到府上，说是小皇帝病了，让周督公前去伺疾。
周济想到小皇帝的脾气，起身慢悠悠进宫。
乾元殿门口，他被阻拦在外面。
隔着一扇门，沈清臣清冽的声音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