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的手心里被孟蝶姐划得痒痒的,那个“灯”字着实让我一愣。
灯?是说刚才那盏油灯?到底是啥意思?
然而,这一切也太快了,还没等我细想,山洞深处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来了!
这次明显更清楚,还夹杂着一种……像是湿鞋子踩在烂泥里的噗嗤声,一下一下,不紧不慢,但绝对在朝我们这边来!
“又……又来了!”琳琅带着哭腔,死死抓着我的胳膊。
我头皮都炸了!前有狼后有虎?不对,是后有不知道啥玩意儿,前头……前头是更深更黑的未知!
“不能总是想着待这儿!”璐璐声音发紧,“往哪走?里头还是外头?快点做决定呀。”
外头有那个发狂的“东西”,还有生死不明的年轻人。里头……天知道是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但极轻的脚步声从我们来的方向传来!
随即一个黑影踉跄着扑到我们跟前,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草药味。
是那个年轻人!他居然脱身了!
这时候喘着粗气,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不想死就跟我走!快!”声音又急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去哪?”夏夏阻止了他,还警惕地问,手里的竹竿对准了他。
年轻人很明显没有理会夏夏三妹的竹竿,扭头看了一眼深邃的黑暗,那里面的噗嗤声越来越近。
“已经没时间解释!信我就走!”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压着音量,眼睛在绝对的黑暗里好像也能看清我们似的,死死盯着我,“那盏灯撑不了多久的!”
灯?他又提到灯!我猛地想起孟蝶姐刚才划的字。
孟蝶姐这时突然用力捏了我的手一下,下意识轻轻推了我一把,朝着年轻人的方向。
这是……让我信他?
身后的诡异声响几乎就到耳边了!我甚至能闻到一股土腥味混着腐烂树叶的怪味儿。
“走!”我一咬牙,拉起孟蝶姐和琳琅,“跟他走!”
那个年轻人二话不说,转身就扎进更深的黑暗里,我们几个互相拉扯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跟在后面。
这次他好像对这条路格外的熟,虽然黑得啥也看不见,但走得飞快,偶尔会低声提醒一句“低头”或者“脚下有坑”。
跑了一阵,我忍不住回头,只见刚才我们待的地方,隐约好像真的有几道模糊的黑影在晃动,发出令人不安的低吼,但并没有追上来。奇怪,它们好像……不敢进到这么深的地方?
年轻人终于停了下来,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这里似乎是个稍微宽敞点的石缝,依旧漆黑一片。
“暂时……安全了。”他喘着气说,声音略带疲惫。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璐璐惊魂未定地问。
“被山魈气息引来的寨民。”年轻人简短地回答璐璐的问题,语气很冷淡,“这些人已经失了神智,凭本能追踪活物和……特定的气味。”
“特定的气味?”我立刻想到了那盏油灯,“是那盏灯?”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黑暗中看了我一眼:“你这个姑娘倒是不笨。那灯油里掺了特殊的东西,能暂时驱散它们,但点久了,也会像灯塔一样,把更麻烦的引来。”
所以他才扇灭了灯?那为啥一开始要点?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们?”夏夏直接问出了我们所有人的疑惑,竹竿还警惕地指着他方向。
年轻人没立刻回答。
“我?”下意识顿了顿,“一个不想看着你们白白送死的人罢了。至于原因……你们可以当成,我和那个穿白袍的,不是一路人。”
白袍!他又提到了!
“你认识那个白袍?”我急忙问,“他到底是谁?寨子里的事是不是他搞的鬼?”
年轻人的呼吸似乎乱了一下,沉默了很久,于是慢悠悠的回答
“他……”年轻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忌惮,又像是……恨意?
“他是个疯子。一个想把所有人都拖进深渊的疯子。寨子,只是他的第一步。”
他这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深渊?什么意思?
“那孟蝶……”我转头想问问孟蝶姐知不知道些什么,却摸到她靠在我身上,呼吸微弱,好像昏过去了!
“孟蝶现在体力透支,加上受了惊吓,昏过去也好。”年轻人似乎查看了一下,“让她休息会儿。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但别睡太死。”
他这话让我们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绷紧了,意思是危险还没解除?
“我们……还能出去吗?”琳琅带着哭音问。、
这次,年轻人回答得很快,也很肯定:“能。天亮之前,但必须离开这条山沟。否则……”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寒意我们都感觉到了。
“否则怎样?”夏夏追问。
年轻人却没再回答。黑暗中,我只听到他站起身,走到石缝口子那边,像是在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靠着冰凉的石壁,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个年轻人很明显神神秘秘,说话总是只说一半,但他确实几次救了我们,
而孟蝶似乎也暗示信任他。可那个白袍人……到底是不是我们的白袍弟弟,还要灶台的沙哑老者声音到底哪个真正的白袍弟弟……这寨子背后,到底藏着多么可怕的事?
就在这时,我忽然闻到,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草药墨香味,好像又从年轻人身上飘了过来。这次,我隐约觉得,这味道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
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我正使劲回想,旁边的年轻人突然身体一僵,低声道:“嘘……别出声!”
我们立刻屏住呼吸。
只听外面极远处,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了一阵飘渺的、像是吟唱又像是念咒的声音!这声音非常古怪,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却让人心里发毛!
年轻人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等不及了。”年轻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紧张?
“谁?”我下意识地问。
年轻人缓缓转过头,即使在浓墨般的黑暗里,我也仿佛能看到他眼中锐利的光。
“白袍。”剪短吐出两个字,然后,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加了一句,
“他在召唤……更深处的东西。”
这时候,外头那若有若无的念咒声,直直扎进我耳朵里,听得我汗毛倒竖。
更深处的东西?这鬼地方还有比外面那些失了魂的寨民更吓人的玩意儿?
我下意识地往孟蝶身边靠了靠,她也靠在我身上,呼吸微弱,浑身冰凉,真让人心疼。琳琅死死搂着我另一条胳膊,带着哭腔小声问:“蝉姐,他到底在念什么呀?怪瘆人的……”
然而没人顾得上能回答她。
那年轻人像尊石像似的杵在石缝口子那儿,一动不动,全身绷得紧紧的。
过了好一会儿,那飘忽的吟唱声渐渐低下去,最终听不见了,洞里又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滴滴答答的水声。
可气氛一点儿也没轻松下来,反而更压抑了。
璐璐摸索着坐到我对面,压低声音问我:“哎,你说……他到底啥来路?神神叨叨的,一会儿救我们,一会儿又啥都不说清楚。”
夏夏立刻“嘘”了她一声,警惕地朝年轻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意思是别让人听见。
我心里也乱,这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是谜,可孟蝶推我那一下,又分明是让我信他,现在我们都困在这黑窟窿里,除了跟着他,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
“喂,”我忍不住,朝着那黑影开口,“你总得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总不能一直蹲在这儿。”天知道离天亮还有多久。
年轻人缓缓转过身,黑暗中,我感觉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等。”
“等什么?”夏夏没好气地问,“等那个白袍把更深处的东西叫出来,请我们吃饭吗?”
年轻人没理会夏夏的呛声,声音依旧低沉:“等一个时机。山魈的幻术气息减弱,或者……天亮。”说完下意识顿了顿,补充道,“这山沟里,有些东西怕光。”
怕光?这总算是个好消息。
可我立刻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那个白袍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不怕光吗?”
年轻人似乎冷笑了一下,那笑声又轻又冷,听得人心里发毛:“他?他巴不得永远是天黑。”
这话里的意思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细想。
一阵难熬的沉默,洞里又冷又潮,我感觉身上的衣服都快能拧出水了,又不敢乱动。
琳琅靠着我,好像有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样子,我赶紧轻轻晃了晃她,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我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除了偶尔滴落的水声,啥也没有。
可越是这样安静,我心里越是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窥伺着我们。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阵极轻极轻的、像是很多小爪子划过石头的声音,从我们来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越来越近!
我浑身一僵,琳琅也猛地清醒了,死死抱住我。璐璐和夏夏显然也听到了,呼吸都屏住了。
“又……又来了?”琳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年轻人猛地站直了身体,侧耳倾听,片刻后,低声道:“不是寨民,是别的东西……被刚才的咒语引过来的。”
话音还没落,那窸窣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好像有一大群什么东西正飞快地朝我们这边涌过来!空气里,也多了一丝淡淡的、像是陈年灰尘混着旧纸张的霉味儿。
“后退!紧贴着石壁!”年轻人厉声喝道,自己则挡在了我们和洞口之间。
我们几个连滚带爬地往后缩,背紧紧抵着冰冷潮湿的岩石,一手搂着昏沉的孟蝶姐,一手胡乱在地上摸着,想找个石头什么的防身,结果只摸到一手湿泥。
那窸窣声已经到了石缝外面!听起来数量多得吓人!
年轻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奇怪的是,那些东西到了石缝口子附近,声音却小了下去,好像有点犹豫,不敢直接进来。只有那种爪子挠石头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人牙酸。
突然,一个细小的、黑乎乎的东西猛地从洞口窜了进来,直扑年轻人面门!
年轻人反应快得惊人,手一挥,好像用什么东西拍了过去,只听“吱”一声短促尖利的惨叫,那小黑影就掉在地上不动了。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也许是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我隐约看到,那好像是一只……特别大的老鼠?只是那尾巴光秃秃的,长得不正常。
“是尸鼠!”年轻人声音凝重,“啃过死肉的,带煞气,别让它们碰到!”
话音刚落,外面那窸窣声骤然变大,
年轻人挡在前面,动作快得我们都看不清,只听到接连几声“吱吱”惨叫,还有他急促的喘息声。但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那么多?
眼看就要有漏网之鱼冲过来,夏夏突然喊了一声:“用火!它们怕不怕火?”
火?可我们哪有火呢?那盏油灯早就灭了!
我猛地想起之前点灯用的那个小打火机,好像在我兜里!赶紧手忙脚乱地摸口袋,谢天谢地,还在!
飞快地掏出打火机,咔嚓一下擦燃。小小的火苗猛地跳出来,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火光一亮,我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只见石缝口子附近,密密麻麻挤满了巴掌大的黑老鼠,一个个眼睛赤红,牙齿尖利,正疯狂地想要冲进来。而被火光一照,最前面的几只果然惊恐地往后缩了一下,发出焦躁的叫声。
“举高!别停!”年轻人喊道,趁机又拍飞了两只企图靠近的老鼠。
我赶紧把打火机举高,手臂酸得发抖。
可这打火机烧不了多久,火苗已经开始烫手了!
“这样不行!撑不住!”璐璐带着哭音喊。
就在这时,靠在我身上的孟蝶突然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呻吟,好像被吵醒了,微微睁开了眼。
看到眼前的景象,虚弱地眨了眨眼,然后,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腰侧,那里挂着之前年轻人给我的那个小布袋。
我一愣,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顾不上多想,我空着的那只手飞快地扯下那个小布袋,凑到打火机的火苗上一点!
布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遇火就着,瞬间冒出一股浓烈的、带着苦涩草药味的白烟!
这烟味一出,效果立竿见影!那些疯狂的老鼠像见了鬼一样,“吱吱”尖叫着,潮水般向后退去,眨眼功夫就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地上一两只被年轻人打死的。
我赶紧把燃烧的布袋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石缝里弥漫着那股草药味,呛得我直咳嗽,但心里却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打火机也熄灭了,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寂静中,只剩下我们几个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年轻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你们……怎么知道这布袋能驱邪避秽?”
我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孟蝶姐冰凉的手,意思是是孟蝶姐提醒我的。
没等年轻人再问,突然,一阵沉闷的、巨大的“咚……咚……”声,像是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在很远的地方敲击着地面,隐隐从山洞更深、更黑暗的尽头传了过来。
整个地面,都随着那声响,微微颤动。
年轻人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般。
他转过身,面向那无尽的黑暗,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来了……他唤来的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