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黢黢的山沟,往里走不知道到底会遇到什么东西,待着不动又觉得浑身发毛
“走就走!总比在这儿提心吊胆强!”夏夏把心一横,把那破布条往怀里一塞,举着快灭的火折子走在最前面。
我赶紧跟上,让琳琅小妹夹在中间,璐璐姐断后。
这山沟底下比上面难走多了,坑坑洼洼,全是乱石和湿滑的苔藓,那股淡淡的、有点草药又带点墨味的香气,时有时无,似乎在引着我们往里摸。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越来越往下,周围越来越静,静得只能听见我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而火折子那点光,勉强能照清楚前面一两步,再远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瞅着心里直发毛。
“这味儿……好像浓了点?”璐璐姐在后面下意识吸着鼻子,小声说。
我也好像闻到了,那香气确实更明显了些,而且,前面好像有微弱的光?
“慢点!”我拉住夏夏,示意大家停下,眯着眼使劲往前看,这好像不是月光,是一种更稳定、更柔和的光,朦朦胧胧的,从山沟一个拐弯后面透出来。
“有光!前面有人?”夏夏的声音带着兴奋和紧张,把竹竿握得更紧了。
我们屏住呼吸,贴着潮湿的山壁,一点点挪到拐弯处,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
这一看,我们都愣住了。
拐过去之后,山沟变得宽敞了些,像个小小的洞穴入口
最里面,靠墙点着一盏样式很古旧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安静地烧着,发出昏黄的光
而就在灯旁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背对着我们,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蓝色衣服,几乎融在阴影里。
他(还是她?)反正我们目前也看不清楚,反正在低着头,正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一样东西,
借着一丝灯光,我似乎看清了——那是一只古朴的、木头和兽皮做成的鼓槌!上面似乎还沾着点暗色的痕迹!
好像是老寨主那个催命的鼓槌?!
说到这里,我脑子里“轰”的一声!难道这就是那个黑衣人?是他让鼓声停下的?他把老寨主怎么了?
这时候他好像完全没察觉我们,擦得略显更专注。
可就在这时,旁边阴影里,有个东西动了一下,发出一点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我心跳漏了一拍,仔细一看,差点叫出来——在那阴影里,竟然还靠坐着一个人,手脚好像被什么反绑着,嘴也被堵住了,正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我们
啊!!!是孟蝶姐?!她怎么在这儿?不是制造混乱了吗!又被阴了?还被绑着?
看孟蝶的样子,虽然狼狈,但好像没受什么大伤。
那这个黑衣人……是敌是友?他绑了孟蝶,又拿了鼓槌,什么意思?
夏夏按捺不住,刚要冲出去,被我死死拽住胳膊。
我用眼神示意她别动,情况不明,不能莽撞!
就在这时,那擦着鼓槌的黑衣人,动作突然停住了。但并没回头,却用一种有点冷,但又不像寨民那么疯狂的声音开了口,在这寂静的山沟里格外清晰:
“看够了没有?”
他发现了!我们吓得浑身一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于是就看到他慢慢转过身,油灯那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看得出年纪不大,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很锐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也不是那种要杀人的凶狠。
“几个外乡女人,倒是挺能跑。”语气听起来淡淡的,也听不出喜怒,但是眼睛在我们几个惊惶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的脸上,“从寨子跑到林子,又从坡上滚下来……我看你们命真挺大的。”
他居然都知道?!我们一路都被他看在眼里?
“你、你是谁?”璐璐壮着胆子问,声音有点抖,“你把孟蝶怎么了?老寨主呢?”
那年轻人没直接回答,反而把手里的鼓槌往旁边一丢,发出“哐当”一声响,吓得孟蝶又缩了一下。他看了看孟蝶,又看看我们,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像是个冷笑。
“老寨主?鼓声停了,他自然就安分了。”下意识顿了顿,眼神有点复杂,“至于她……”说着随即指了指孟蝶,“我是在救她。不然,这姑娘早跟那些被迷惑的人一样,变成行尸走肉了。”
救她?绑起来叫救?我听得糊涂了
“那……那你为什么绑着她?”夏夏忍不住呛声。
年轻人瞥了她一眼:“不绑着,难道放她乱跑,再被下一个山魈盯上?或者,让她回去找你们,把追兵也引过去?”语气带着点嘲讽,“你们刚才在上面,差点就把所有人都引到这沟里来了,知道吗?”
我脸一热,他说的好像确实是实话……我们刚才动静是不小。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点,看着他问,“还有,上面寨子里的……那个穿白袍的,你认识吗?”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听到“白袍”两个字,年轻人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像是警惕,又像是别的什么。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我的事,你们少打听。至于他……”
话还没说完,靠坐在墙角的孟蝶突然使劲挣扎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看着我们,拼命摇头,眼神里全是焦急和警告!
她什么意思?是让我们快跑?还是说这个年轻人不能信呢?
就在这时,我们来的方向,那条黑黢黢的山沟里,突然传来了一些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小心翼翼地朝我们这边摸过来!
年轻人脸色猛地一沉,眼神瞬间变得无奈,低喝道:“麻烦!又招来了!”
唰地站起身,一把将油灯扇灭!整个山沟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别出声!别动!”他在我们耳边急速地低语,
黑暗里,我感觉到他迅速挪到了孟蝶旁边,然后是极轻微的、割断绳子的声音。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紧紧攥着身边琳琅冰凉的手。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这回,来的又是什么?
现在的四周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的鼻子都快看不见了,
我死死攥着琳琅的手,能感觉她抖得厉害,我自己的心也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嘘——”
那年轻人的声音几乎贴着我耳朵根儿响起,低得不能再低,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劲儿
就在这一瞬间的样子,我听到极轻微的“嚓”一声,像是刀子割断最后一点绳子的声音,然后孟蝶姐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抽气。
窸窸窣窣——
那声音更近了!好像就在我们刚才拐过来的那个弯道附近,慢吞吞的,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这绝对不是什么野兽,野兽没这么小心,这分明是……是人在摸索着前进!
此时的我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感觉璐璐和夏夏也已经僵在了原地。
黑暗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动静,让我能很清楚的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还有身边琳琅牙齿打颤的格格声。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嘴!
我吓得魂飞魄散,刚要挣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刚才那墨味的熟悉气息——还是那个年轻人!
“不想死就别出声!”他那警惕的气息喷在我耳边,又快又急,“慢慢往后退,贴着墙,往里挪!快!”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他推了我一把,力道不大,但很坚决,
我也赶紧扯了扯琳琅,用脚后跟试探着,一点一点往山洞里面蹭,脚下湿滑的苔藓差点让我摔倒,幸好琳琅反手扶住了我。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一下,好像那边的“东西”在侧耳倾听。这短暂的安静反而更吓人。
“呜……”是孟蝶姐极力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呻吟,但立刻就被什么捂住了。
“闭嘴!”那个年轻人低吼,
我们几个连滚带爬,总算摸黑退到了原来油灯位置再靠里一点的地方,后背紧紧贴住了潮湿冰凉的石头墙。我感觉到夏夏和璐璐姐也挤了过来,我们几个几乎缩成了一团。
黑暗中,只能凭借声音判断。那年轻人好像挡在我们和洞口之间,呼吸声又轻又缓,像是在极力控制。
只听到咔嚓一声
来了!到洞口了!
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叫出声。
琳琅把脸埋在我背后,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时间好像凝固了。
黑暗中,能感觉的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从洞口方向弥漫过来,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就是让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突然,一点极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像是衣料轻轻擦过石壁。
那年轻人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种非常古怪的、压抑的叹息声,飘忽不定,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空洞感,就在洞口附近响起!这声音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发出来的!
我吓得差点闭过气去,拼命捂住嘴。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身边的孟蝶姐猛地动了一下,然后,一只微微颤抖但异常用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用指尖在我手心里,飞快地、重重地划了几下!
那感觉……像是一个字?
那只手冰凉,还带着点刚才被绑着的麻劲,但划在我手心里的动作却异常清晰、坚决!一下,两下……那笔画……
是个“不”字!孟蝶姐在叫我不要?不要什么?不要相信这个年轻人?还是不要动?
我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反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表示我明白了。可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
“嗬……”
洞口那空洞的叹息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似乎带着点焦躁,而且,我好像闻到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混在原本的草药墨香里,特别突兀!
挡在前面的年轻人身体似乎绷紧了一下。我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像一张拉满的弓。
突然,一阵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像是用指甲在慢慢刮擦石头的声音,从洞口壁上传过来!那声音不大,却尖得让人牙酸,一下一下,好像刮在我们每个人的神经上。
琳琅在我身后吸了口冷气,被我死死捂住嘴。夏夏那边传来拳头攥紧的骨节声。
(刮擦声停了。)
这时候一片死寂。
然后,是一阵极其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开始朝山洞里面移动!一步……两步……它进来了!
黑暗里,那脚步声带着湿漉漉的回音,越来越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年轻人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了,他好像完全融入了黑暗里。
就在那脚步声离我们大概只有几步远,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阴冷气息的时候——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猛地响起!是年轻人出手了!他扔了什么东西出去!
只听“啪”一声脆响,像是石头砸在对面岩壁上,紧接着滚落在地。
那进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死寂后——
“呜……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猛地爆发出来,充满了被惊扰的狂躁!随即是“砰”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山洞壁上,震得我们头顶簌簌落下些灰尘。
“跑!”年轻人厉声喝道,声音在狭窄的山洞里炸开,“往最里面跑!快!”
他话音未落,我就感觉他猛地推了我们一把!同时,洞口方向传来疯狂扑打和撕扯的声音,夹杂着那非人的低吼,显然他扔出的东西激怒了那个“东西”,现在他正拦着它!
“走!”我顾不上多想,一手拉起孟蝶姐(她的手还是冰凉,但似乎有了点力气),另一手拽着琳琅,凭着记忆朝着山洞更深处的黑暗玩命冲去。璐璐姐和夏夏紧随其后。
脚下磕磕绊绊,不断踩到碎石,好几次差点摔倒。身后是令人牙酸的打斗声,还有年轻人急促的喘息和低喝。
这山洞比想象中深,我们拼命往里冲,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我们。跑了不知多远,直到身后的打斗声变得模糊,我才敢稍微放缓脚步,胸口火辣辣地疼。
“停……停一下……”璐璐姐喘着粗气喊道,“好像……好像甩开一点了……”
我们几个几乎瘫软在地,靠着石壁大口喘气,心都快跳出胸膛。黑暗中,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孟蝶姐,你怎么样?”我摸索着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
“没……没事……”孟蝶的声音很虚弱,但清晰了不少,“他……他割断了绳子……”
“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夏夏惊魂未定地问,声音发颤。
孟蝶沉默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是……是寨子里的人……但又不完全是……他们好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跟着味儿找来……”
味儿?是那草药墨香?还是……
我突然想到年轻人扇灭油灯前说的那句“又招来了”,心里一沉。难道那盏油灯……或者他自己,会吸引那些东西?
“那个男的呢?”璐璐姐突然问,“他没跟上来?”
我们顿时心里一紧。对啊,那个年轻人为了拦住那东西,没跟我们一起跑进来。
山洞深处一片死寂,只有我们几个的呼吸和心跳。而远处,那令人不安的厮打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是死是活?
我们被困在这绝对黑暗的山洞深处,前路未知,后路……可能还有更可怕的东西。而那个身份不明、亦敌亦友的年轻人,此刻生死未卜。
孟蝶姐突然又抓紧了我的手,指尖再次在我手心划动。这次,她写得很快,很急。
我凝神感受着那笔画……这一次,她写的是——
“灯”?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