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垂眸沉默几秒后，他才抬眸看向顾念，
“既然是母亲的一片心意，老婆，你就收下吧。”
有了他这句话托底，顾念紧绷的神色松了些，抬眼看向林婉时，眼底已染了笑意，
“谢谢妈。”
林婉笑着摇头，脚步轻挪到许逸身边时，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孙子蜷起的小手，那小拳头攥着，连指甲盖都是粉粉的。
她放柔了声音，慢声道：
“逸儿，我和你父亲特意为顾念和晴天挑了几位育儿师和产后修复师，都是国内顶尖的。”
话刚落，就见许逸眉峰微蹙，她连忙补充，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甚至掺了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一个人照拂俩，难免分身乏术，兰儿年纪也大了，精力跟不上。可晴天刚落地，一时半刻离不得人，有育儿师在旁搭把手，多份保障，你们也能松口气。”
说这话时，她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
总觉得那目光里藏着对过往的计较，让她心虚。
许逸怎会不懂母亲的心思。
其实育儿师和修复师，他早就私下安排妥帖，甚至比母亲选的更周全，连每个人的背景都查了三遍。
只是在照顾妻儿这件事上，他偏想亲力亲为。
一来是放不下心，总觉得旁人照料再细，也少了点自己的温度；
二来更觉得，这是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本该扛起来的责任。
再想到当初，母亲明明知道父亲用顾念父母的安危威胁这件事，却选择隐瞒，任由矛盾发酵。
就让他心口那点芥蒂就像没化透的冰，硌得慌。
便没打算接下这份带着“弥补”意味的好意。
可拒绝的话还没到嘴边，病床上的顾念已先一步开口，声音温和却笃定：
“妈，谢谢您和爸爸想得这么周到，那我和许逸就不客气了。”
许逸猛地转头看她，恰好对上她悄悄递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藏着“别闹僵”的示意，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他只好压下心里的不情愿，艰难地“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算是默认了。
林婉没再多说，脸上扯出一抹复杂的笑。
有松快，有酸涩，更有几分“没被彻底排斥”的庆幸。
等她离开重新回到车上时，眼里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刚才儿子那声淡淡的“嗯”，比直接拒绝更让她难受，那是还没原谅的证明。
“怎么了？”
身旁的许青岩见状，连忙侧身问，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也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难道……逸儿还在怨你当初隐瞒的事？”
“你想哪儿去了。”
林婉抬手擦了擦眼泪，指尖蹭得眼角发红，却强装轻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有点发颤，
“母子哪有隔夜仇，我这是见着孙子，心里高兴。”
她不敢说实话，怕丈夫更不肯低头，也怕戳破自己那点自欺欺人的“缓和”。
“照片呢？”
许青岩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目光不自觉飘向医院大楼的方向。
“什么照片？”
林婉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的情绪还没完全收住。
“啧，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嘛？”
许青岩语气里带了点埋怨，手指却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泄露了他的紧张，
“让你上去的时候，拍几张孙子的照片给我看看！”
其实他何尝不想自己上去亲眼看看，可脚刚踏下车，就想起儿子当初说“不认你这个父亲”时的冷脸决绝，脚步就像灌了铅，挪不动了。
“拍什么拍？”
一想起今天的局面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林婉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想看就自己上去！明明都跟到医院楼下了，却躲在车里不敢见人，只会让我帮你传话，算什么本事？”
她太懂丈夫的别扭，明明心里急得要命，却偏要装出强硬的样子，最后只会把关系越推越远。
“我上去？”
许青岩哼了一声，下巴微抬，语气却透着股别扭的僵硬，像被戳中痛处般拔高了点音量，
“你又不是不知道，逸儿还在为顾念的事怨我。当初他放狠话，说不认我这个言而无信的父亲，这几个月更是故意跟许家划清界限，我上去了，不是自讨没趣？”
他嘴上硬，心里却慌。
怕真的被儿子彻底推开，连孙子的面都见不到。
“许青岩！”
林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怒意，也藏着委屈，
“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事，现在还有脸在这儿强词夺理？现在逸儿连我都怨，觉得我帮着你骗他，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又软了些，带着点劝诫，也带着点恳求：
“我告诉你，要是还想要儿子、还想认孙子，就上去跟逸儿好好认错。”
“你是他父亲，只要肯放低姿态，说句软话，逸儿难道还能真的对你冷到底？”
“我有什么错？”
许青岩梗着脖子反驳，脸涨得发红，
“我还不是为了他好？怕他被感情冲昏头，耽误了许家的事！他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敢跟我提断绝关系，哼，简直是混账！”
他嘴上骂着，心里却有点发虚。
其实夜里也会后悔，不该用那么极端的方式逼儿子。
“……”
林婉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没了脾气，干脆扭过头，不再理他。
见妻子不吭声，许青岩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刚才的强硬荡然无存，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的试探：
“那……你跟我说说，孩子长什么样？眼睛像谁？鼻子是不是随逸儿？”
一提到孙子，他的声音就软了下来，眼里也多了点期待。
“想知道？”
林婉斜睨了他一眼，语气里还带着点余气，却没真的冷硬。
“这不是废话吗？”
许青岩急了，声音都提高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那是我亲孙子，我能不想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婉打断，语气干脆：
“既然这么想知道，自己上去看。”
“……”许青岩瞬间语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婉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决绝，也藏着点“逼他一把”的心思：
“既然没脸上去，那就回去。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放下身段认错了，再来见孩子。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抱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