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炸开的刹那，我听见了星。
不是声音，是震动，从颅骨深处碾过，像有九根铁弦同时绷断。池底那声闷响还在回荡，黑水逆旋得几乎要撕开空间，可就在这片混沌里，我的眼皮突然抽搐了一下——不是痛，是某种东西在召唤。
陈智的手还扣着我的腕骨，但力道已经松了大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头歪向一边，嘴唇泛着死灰。我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脉门，跳得慢，但没停。我还活着，他也还活着，哪怕这活法像是被吊在悬崖边的一根蛛丝上。
我咬牙，想撑起身子，可刚一动，肋骨处就像被锯齿来回拉扯。血从指缝渗出，顺着那条看不见的诅咒之链往池心流，像在喂养什么。我闭眼，不敢再动，怕一动，整条命就顺着那裂缝漏光了。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黑水忽然静了一瞬。
不是停止流动，是扭曲的光影里，裂开一道缝隙。我猛地睁眼，透过翻涌的水幕，看见了天。
九颗星。
它们不该在那里。不该排成一条线，像一串被钉进夜幕的铜钉。最亮的那颗悬在正中，其余八颗分列两侧，弧度精准得不像自然形成，倒像是谁拿尺子量过，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我脑子里轰地一声。
商朝残卷……母亲藏在祠堂夹墙里的那本破书……上面写着：“九星连珠，天门开，禁断之咒，可逆。”
我差点笑出来。不是因为希望，是因为荒唐。我们被诅咒锁死在这鬼地方，血肉都快被抽干了，结果老天爷这时候来打个灯？
可笑归笑，我手指却猛地收紧。
不是幻觉。上一章那种血渗入诅咒的感觉还在，可现在，那股侵蚀的节奏变了。原本是 steady 的抽吸，像抽水泵一样规律，可现在——它在颤抖。
就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鼻腔，脑子瞬间清明了一瞬。母亲教过，血能破幻，尤其是自己的血，带着执念的血。我抹了把血在眼皮上，视线顿时一清。
九星的轨迹清晰了。
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慢移动，像弓弦一点点拉满，箭头正对着池心那道裂口。每移动一分，黑水的旋转就乱一分，那条缠在我们之间的诅咒之链也跟着震颤，像是被什么外力拉扯。
我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
这是时机。
古墓的规则再强，也得守天地的律。九星连珠百年难遇，是天地之力最不讲理的时候——天门开，鬼神避，连阴司的锁链都能崩一节。这诅咒再厉害，也得低头。
我低头看陈智，他已经睁不开眼了，可手指还在抽动，像是在梦里抓着什么。我把他的手拽起来，按在我心口。
“听见没？”我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星星动了。”
他没反应，但脉搏跳了一下，比刚才快了半拍。
我咧了咧嘴，疼得直抽气，可还是笑了。
“你怕什么？不就是条链子吗？它锁得住我们，锁得住天吗？”我盯着那九颗星，一个念头炸开，“它不是要我们死，是要我们停。可九星连珠……是老天爷给的‘动’的机会。”
我咬牙，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那条诅咒之链猛地收紧，像是察觉了什么。肋骨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血又从嘴角溢出来。我抹了把，甩进水里。
血线刚入水，竟没散开，而是顺着漩涡往池心飘，像被什么吸着。
我盯着那道裂口。
它张得更大了。
九星的光透过黑水照下来，映在池底，竟勾出一道符文轮廓——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线条扭曲，像蛇缠着骨头。我认得，那是“逆”字的古篆。
破禁之符。
我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天道不允之事，唯有借天力破之。”
我闭眼，再睁。
“不是我们错了，”我低声说，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这整座墓听，“是时候还没到。”
九星连珠，就是那个时候。
我伸手，把陈智的另一只手也拽过来，两只手叠着按在我心口。心跳声重叠在一起，虽然慢，但稳。
“撑住。”我说，“这次不是等死，是等星落下。”
头顶的九星缓缓推进，那条线越来越直，像拉满的弓。池底的符文开始发烫，黑水翻腾得近乎沸腾。诅咒之链剧烈震颤，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回应。
我抬头，死死盯着那颗最亮的星。
它动了。
不是移动，是光变了。从冷白转为暗红，像烧到极致的铁块。其余八颗星跟着闪烁，频率一致，像是在同步某种信号。
我忽然意识到——它不是在照下来。
它是在“看”下来。
“你还记得吗？”我贴着陈智的耳朵，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说过，有些门，不是用来砸的，是等它自己开。”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笑了，笑得嘴角裂开，血流进牙缝。
“现在，门缝……开了。”
池心裂口猛然扩张，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直贯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