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落下的瞬间，虚空像被刀劈开的冻湖，裂出无数细纹。我悬在中间，四面八方都是黑，没有上下，没有方向，只有背后那口小棺还在发烫，金光一跳一跳，像是在数我的呼吸。
刀尖往前一送，刺进某种看不见的阻力里。手腕一拧，借力稳住身子。这动作熟得像是刻进骨头里——低头会跪，跪了就起不来，所以不能停，不能软，更不能信背后那声笑。
陈智还趴在我背上，体温冷得像块冰。小棺的热却越来越烫，金光从裂缝里钻出来，缠着我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像在打结。
我刚想动，眼角忽然扫到一道影子。
不是影子。
是骨。
一只通体由白骨拼成的巨鸟，从黑暗中滑了出来。翅膀展开，边缘锋利如刀，肋骨之间空荡荡的，却泛着青灰色的光，像是腐肉在发光。它没叫，也没扑，就这么悬着，眼眶里的空洞直勾勾盯着我。
然后，第二只、第三只……从四面八方浮出，无声无息，围成一个圈。
我数了数，七只。不多不少，像排好了队等我点名。
它们不动，我也不动。刀尖还插在虚空中，像根旗杆，撑着我不往下掉。可我知道，它们不是在等我喘气。
是在等我露破绽。
小棺突然震了一下，金光猛地外溢，像灯塔亮了。那群白骨鸟的头齐刷刷转了过来，空洞的眼眶锁死在光上。
好家伙，你这是给我打广告？
我咬牙，正想把金光压回去，最近那只巨鸟突然俯冲。
不是冲我。
是冲我的脚踝。
刀尖一抽，我猛地拧身，背朝上翻转，把小棺护在胸前。那鸟的翅尖擦过我小腿，皮肉一凉，血就渗了出来。伤口不深，但麻得厉害，像是被毒蛇舔了一口。
第二只紧跟着扑来，目标是后颈。
我侧头，刀光横扫，削中它翅骨。咔的一声，碎了几块，可那鸟连顿都没顿，继续往前撞。我被迫后仰，第三只趁机从下方突袭，直扑陈智后脑。
我抬腿猛踹，正中它胸骨。骨头四散，可那堆碎骨在空中又重新拼合，像磁石吸铁屑，转眼恢复原状。
不是活的。
是死的。
但被人牵着线。
我舌尖一咬，血腥味炸开，脑子瞬间清醒。天命之力顺着经脉冲上来，视野一变——那些白骨鸟的骨骼里，浮现出淡黑色的脉络，像是有东西在它们体内流动，控制着每一根骨头的转动。
死气。
有人在用死气驱使它们。
我盯着那脉络的流向，发现它们都指向一个方向——正前方的黑暗深处。
有意思。傀儡还知道认主。
第四只鸟扑来，我这次没躲。等它冲到面前，刀尖猛地捅进它眼眶，借力一撑，整个人腾空翻转，从背对敌群变成面朝它们。
现在，是你们背对着我了。
我冷笑，刀锋一转，削向最近那只的颈骨。这一刀用了天命之力，刀刃划过时，那黑气脉络猛地一颤，鸟头当场歪斜，翅膀失控，撞向旁边的同伴。
两只撞在一起，骨头乱飞。
可它们还是没退。
反而更多了。
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黑暗里又钻出三只，总数变成十只。它们开始绕圈，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股螺旋气流，拉扯我的重心。脚底那点虚浮的支撑感开始松动，像是踩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
陈智的寒气从背后渗出来，顺着我脊背往上爬，手脚越来越僵。小棺的金光还在闪，像在招魂。
我吐出一口浊气，掌心红石发烫，边缘焦黑，像是烧透的炭。我把它按在刀柄上，寒热交汇，刀身嗡的一震，爆出一圈刺眼的光。
白骨鸟群第一次集体后撤。
三只扑得最狠的被光扫中，翅骨当场炸裂，碎片飞溅，溅到我脸上，黏糊糊的，带着股腐臭的绿液。
我抹了把脸，不是血。
是尸水。
我盯着刀尖滴落的绿液，笑了：“就这？还拿毒液吓我？我上个月吃的毒蘑菇都比你这味儿正。”
话音未落，十只白骨鸟同时停在半空。
不动了。
连翅膀都不扇了。
它们围成一圈，悬在远处，空洞的眼眶齐刷刷盯着我，像是在等什么。
我握紧刀，红石烫得几乎握不住。天命之力在体内冲了一圈，又退回去，像潮水退了。刚才那一爆，耗得差不多了。
喘了两口气，正想找个空档调整姿势，忽然听见一声响。
不是鸟叫。
是骨头在响。
咯……咯咯……
从最深处传来，像是有只更大的东西，正在把一堆碎骨，一块一块，拼起来。
我盯着那片黑暗，刀尖缓缓抬起。
小棺的金光弱了点，贴在我背上，像是累了。陈智依旧没醒，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
可我知道，它醒了。
不是他。
是背后那口棺。
它刚才笑了。
现在，轮到它们怕了。
我活动了下手腕，刀刃在虚空划了个半圆，把几片残留的鸟骨扫开。绿液顺着刀脊流下，在半空凝成细丝，像蜘蛛网一样粘在周围。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
血还在流。
不是从伤口。
是从红石嵌入的地方。
血丝缠着黑气，一圈圈往石头里钻，像是被吸进去。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地方不让人死。
是让人活着，一点一点，被啃成骨头。
可我还站着。
那就继续砍。
第十只白骨鸟突然俯冲。
我抬刀，迎上去。
刀锋与骨翅相撞的瞬间，整片虚空嗡鸣，绿液炸开，溅在陈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