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径的尽头，空气开始扭曲，像是被无形的刀片一层层剥开。我背着陈智，每走一步，脚下的光就碎一寸。他呼吸微弱，贴在我背上的小棺却越来越烫，金光从裂缝里钻出来，缠着我的手臂往上爬，像活物在试探。
钟声没了，但心跳声更大了。
不是我的。
是它在跳。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的瞬间，眼前一清。红石还在掌心，边缘已经发黑，像是烧焦的骨头。我把它按在胸口，寒热对冲，经脉像被铁丝刮过，疼得我牙根发酸，可这疼让我知道——我还醒着。
前方虚空裂开一道缝，垂直向下，黑得不反光，连影子都吞进去。那不是洞，是门框，两旁浮着暗金符文，流动如血，组成了七个字，又散开，再组成新的——
“入者非生非死。”
我盯着那行字，它变了，成了“承者不归不一”。
第七次轮回时，三个字闪了出来：“命醒者”。
和光脉终点的碑文对上了。
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没说话，可心里清楚：这门，等的就是我。
小棺震了一下，金光猛地一收，又缓缓吐出，像是在呼吸。我感觉到陈智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很凉，但还有。寒气护着他心脉，没断。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没输。
我往前迈了一步。
脚还没落地，耳边突然炸开声音，不是从外头来的，是从脑子里长出来的——
“你真的能救他吗？”
是我在问。
是我在答：“他早就该死了，你还背着他干什么？”
“你不是要真相吗？真相就是你救不了任何人。”
“回头吧，叶婉儿，你只是个凡人。”
我冷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凡人？那你们怎么不敢出来，让我看看脸？”
话一出口，那些声音就顿了半秒。
我抓住这空隙，抬手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涌出来，顺着指缝滴落。我没擦，任它流，在掌心画了个“信”字，最后一笔从中间劈开，破了。
血珠砸在光径上，溅起的不是水花，是一圈微弱的波纹，像是打破了什么屏障。
符文闪得更快了，可那句“命醒者”稳住了，像钉子扎进墙里。
门，开了。
黑缝往上延伸，无声无息地撑开，像一张嘴。里面没有风，没有温度，只有一股向下的吸力，不强，却让人想跪。我膝盖一软，立刻用刀尖杵地，借力撑住。刀身震了一下，寒气顺着掌心往上窜，提醒我别低头。
低头，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光径正在崩解，一节节碎成光点，像被风吹散的灰。退路没了。
也好。
我低头看了眼背上的小棺，金光正轻轻拂过陈智的眉心，像是安抚，又像是确认。我伸手摸了摸棺盖，那股暖流顺着指尖钻进来，没抗拒，反而像在认路。
我冷笑：“现在知道带路了？早干嘛去了？”
话音未落，陈智突然抽了一下，嘴唇微张，声音却变了——低沉、沙哑，像两个人在共用一张嘴：
“你不是第一个背它的人。”
我浑身一僵。
这声音，和上一章那个不一样。
上一章是冷的，像从地底爬出来的。
这个……熟。
熟得让我心口发紧。
我没回头，也没问他是谁。问了也没用，他知道的，不会说；不知道的，说了也白搭。
我只知道，现在能走的，只有这一条路。
我挺直背，把小棺往上托了托，让它贴得更紧。红石在胸口发烫，像是烧红的针扎进皮肉，可那股暖流也顺着经脉往下走，枯竭的力气一点点回流。腿上的伤开始结痂，掌心的血肉在蠕动愈合。
我不是在恢复。
我是在被改造。
被这门，被这棺，被这命。
我盯着那道黑缝，深吸一口气，抬脚——
踏了进去。
脚落下的瞬间，四周变了。
不是空间变了，是“存在”本身变了。
头顶没有天，脚下没有地，四面八方都是垂直的黑，像是被钉在一面无限大的墙上。我悬着，却感觉踩着什么。小棺贴着我背，金光稳定地跳动，像心跳。
门在我身后合上，没声音，也没震动，可我知道它关了。因为那句谶语，还在耳边回荡：
“入者非生非死，承者不归不一。”
我笑了下，嘴角扯到裂口，疼得一抽。
“我不是来死的。”我低声说，“也不是来活的。”
“我是来讨债的。”
话音落，黑缝深处，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从前面来的。
是从我背后。
我猛地转身——
小棺的金光正照在陈智脸上，他眼睛闭着，可嘴角，微微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