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儿的鞋带还在晃，风一吹便贴上脚踝。她没去系，只是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三人刚踏上主干道的人行道，水泥地坚硬，脚步声变得清脆。远处便利店门口的冰柜嘶嘶作响，冷气扑在腿上，带着一股铁锈和塑料混合的味道。
陈智走在前头半步，目光扫过街角。一辆三轮车停在对面，车上堆着空纸箱，司机靠着车轮抽烟。几个少年蹲在电线杆下玩手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继续。憋宝人落在稍后，铜炉紧贴脊背，肩带勒进衣料，他能感觉到炉体微温，不像山中那般凉。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侧面斜插过来。
“哎，你撞我了。”染黄头发的年轻人肩膀重重撞在憋宝人右臂上，力道不小，铜炉撞得后背生疼。
憋宝人没动，只抬眼看了对方一眼。那人穿宽松短袖，裤脚卷起，耳朵上夹着根烟，身后陆续走出三个同龄人，围成半个弧形。
“穿这身，拍短视频呢？”另一人咧嘴笑，朝叶婉儿伸手，“背包给我看看，是不是道具？”
手还没碰到布料，陈智已侧身挡住，左肩一沉，刚好卡住对方手腕路线。那人愣了一下，缩回手，随即骂了一句。
“找什么呢？”陈智声音不高，也没抬眼，右手已搭在剑柄上，拇指轻轻顶开扣环。
“哟，还带家伙？”最先撞人的青年冷笑，“装神弄鬼啊？这年头还有人穿道袍满街走，当自己是降魔大法师？”
没人回应。叶婉儿站在中间，双手垂在身侧，呼吸平稳。她没有看挑衅的人，而是盯着前方地面——一道裂缝从人行道延伸到路边排水沟，缝隙里积着黑泥，几根枯草从中钻出。她察觉到玄黄气在丹田深处缓缓流转，像溪水绕石，不疾不徐。她不动，也不退，任气息自然归位。
陈智依旧挡在前面，脊背挺直。他眼角余光扫过四周：左侧是便利店玻璃门，映出五个人的身影；右侧是废弃报亭，门板歪斜；背后是来路，已被三人无形封锁。他的手指贴着剑鞘金属箍，触感冰冷。
“你们是不是外地来的？”第三人凑近，嘴里有股酸臭味，“没钱吃饭了吧？要不要报警送你们去救助站？”
憋宝人这时动了。他没说话，右手缓缓移向背后，指尖触到铜炉封印扣。那是个黄铜小钮，嵌在布裹接缝处，平时不起眼，此刻却被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炉内似有低鸣，极细微，只有他自己听得真切。
地脉在这里很浅，但他刚才就发现了。现在更清楚——不是单纯的浅，而是断续紊乱，像被什么压住又强行疏通。怨气沉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些人看似随意围堵，脚步却恰好踩在几处气口上，像是无意，又像某种惯性驱使。
“我们不想惹事。”陈智终于开口，语气平直，“让个路。”
“你说让就让？”黄发青年突然逼近一步，胸口几乎顶上陈智，“你算什么东西？穿得跟出土文物似的，还想横着走？”
他抬手推陈智肩膀，用力一搡。
陈智没退。身体重心微沉，鞋底碾进水泥缝里的灰土，纹丝未动。那一推如同撞上石墙，反震得对方手掌发麻。
人群静了一瞬。
“操！”那人甩着手，怒意上涌，“真以为老子不敢动手？”
另两人立刻靠拢，一人从裤兜掏出折叠刀，“啪”地弹开，寒光一闪。另一人绕到侧面，试图包抄。
叶婉儿闭了闭眼。
再睁时，眸子清得像山雨洗过的天。她依旧站在原地，但体内玄黄气已悄然沉入涌泉，再沿督脉缓缓上升，不过寸许便停住。她在守，也在听。不是听言语，而是听地面之下那丝紊乱的搏动。那股阴气不止来自地底，更像是从这些人的动作里渗出来的——每一次靠近，都像往浑水里搅一下。
陈智的手仍搭在剑柄上，没握紧，也没松开。他知道不能拔。一旦出手，就是收不住的开端。可他也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他们的站位、节奏、眼神里的狠劲，都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是……习惯性的压迫。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问。
“干什么？”拿刀的笑了，“打你一顿，抢你东西，不行啊？”
“我们没招你们。”憋宝人忽然说话，声音低哑，“也没碍你们的事。”
“碍不碍事是我们说了算。”黄发青年狞笑，“识相的把背包交出来，少受点罪。”
话音未落，他猛地冲上前，拳头直砸陈智面门。
陈智侧头避开，肩部顺势一撞，将人逼退两步。动作干净利落，却未追击。他退回原位，三人重新形成三角之势：他居前，叶婉儿居中，憋宝人护后。站位无声变换，却如演练过千百遍。
“有点本事啊。”拿刀的舔了舔嘴唇，“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四人再次围拢，步步逼近。一人故意踩碎地上烟头，火星四溅；另一人开始用方言叫骂，声音刺耳。他们的影子投在便利店玻璃上，与三人倒影交错，像一场即将撕裂的拼图。
憋宝人指尖仍搭在铜炉扣上。他听见更深的东西——地下的躁动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什么正顺着裂缝往上爬。这不是普通的冲突，而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释放。这些人不过是表象，背后牵着看不见的线。
叶婉儿看着眼前喧嚣的脸孔，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红尘不是避不开的扰动，而是修行的一部分。不动心，不是无感，而是明知风雨将至，依然站在这里。
她没有闭眼，也没有运功。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棵生根的树。
陈智的手指终于收紧了一分。剑鞘金属箍发出轻微摩擦声。
憋宝人低声说：“别让他们碰炉子。”
没有人回答。但三人的气息在同一刻凝住。
黄发青年举起拳头，再次扑来。
陈智抬肘格挡，同时旋身卸力。对方踉跄后退，撞到同伴。拿刀的立刻跃上，刀锋划破空气，直取陈智肋下。
陈智拧腰闪避，靴底在地面划出半道弧线。
刀锋擦衣而过，布料裂开一道口子。
憋宝人右手猛地一扯炉扣，布裹松动一线。
叶婉儿指尖微颤，玄黄气自涌泉升至膻中，骤然停滞。
便利店冰柜的冷气仍在嘶鸣。
玻璃映出五个人对峙的身影，霓虹灯管忽明忽暗。
拿刀的青年再次举刀，手臂高抬，刀尖指向陈智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