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府大院的梧桐又落了层叶,贺优踩着满地金箔似的碎叶往办公楼走,怀里抱着刚打印好的汇报材料。风掀起她米白色风衣的下摆,露出里面熨帖的衬衫领——这是她在省发改委工作的第七年,从青涩的科员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科室负责人,抽屉里的荣誉证书叠得整整齐齐,最底下压着那张泛黄的公务员录用通知书。
“贺科,早啊。”传达室的老张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她身后,“今天又是李处送你来的?”
贺优回头,丈夫李明宇正把车停进车位,西装袖口挽着,露出腕上她去年送的手表。他是隔壁财政厅的副处长,两人在入职培训时认识,从食堂拼桌到加班时互递咖啡,爱情像院里的爬山虎,悄无声息就爬满了整个青春。
“他顺路。”贺优笑了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材料边缘——这习惯还是备考时留下的,那时总攥着笔杆刷题,指腹磨出层薄茧。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对着数量关系题掉眼泪的姑娘,如今能在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侃侃而谈。
午休时手机震了震,是家里阿姨发来的视频。屏幕里两个小不点正围着乐高城堡混战,男孩抓着骑士玩偶往妹妹头上敲,女孩立刻抱起公主娃娃反击,肉乎乎的脚丫踩着对方的小拖鞋,嘴里咿咿呀呀喊着“我的”“我的”。
“你看这对活宝。”李明宇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下巴搁在她肩上,“刚把客厅祸害完,现在又盯上书房了。”
贺优戳了戳屏幕里儿子沾着饼干渣的脸:“明明是哥哥先动手的。”话音刚落,就见女儿突然抓起积木往哥哥脑门上拍,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随你,护短。”李明宇低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晚上妈炖了汤,下班早点走。”
夕阳斜斜切进办公室时,贺优刚改完最后一份文件。窗台上的绿萝长得旺盛,叶片上还留着中午儿子偷偷洒的水痕。她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天,查完成绩后蹲在考点门口哭,李明宇举着伞站在旁边,手里攥着两张刚买的、热乎乎的肉包子。
“恭喜你啊,贺优同志。”他当时红着脸说,“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指教。”
如今他们的双胞胎刚满三岁,会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去上班班”,会在她晚归时举着小夜灯等在门口。周末全家去公园,李明宇放好婴儿车,他牵着一个、怀里抱一个,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孩子们发顶,像撒了把金粉。
偶尔整理旧物,会翻出当年的行测5000题,封面都磨破了。贺优会笑着递给两个孩子当画板,看他们用蜡笔在上面画歪歪扭扭的小人。男孩画的爸爸穿着制服,女孩画的妈妈戴着眼镜——那是她熬夜改材料时,孩子们趴在书房门口看到的样子。
晚高峰的车流里,李明宇的车平稳地汇入灯海。贺优侧头看他认真开车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单位有个新入职的小姑娘,说考了三次才上岸,跟你当年好像。”
“那你多带带她。”李明宇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就像当年张处带你那样。”
车窗外的霓虹次第亮起,贺优望着流光溢彩的街景,指尖传来丈夫掌心的温度。她想起平行世界里那个或许仍在挣扎的自己,突然觉得此刻的幸福格外真切——不是靠什么系统或奇迹,而是一步一步,踩着汗水和坚持,把日子过成了想要的模样。
手机又响了,是女儿奶声奶气的语音:“妈妈,哥哥抢我糖!”
贺优笑着回过去:“让爸爸揍他屁股。”
前排的李明宇低笑出声,方向盘轻轻一转,车稳稳地驶向家的方向。那里有热汤,有哭闹,有琐碎的烟火气,还有一个用七年时间证明的真理:所谓幸运,不过是努力到恰到好处时,生活给的温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