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谷的晨雾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程羽拨开最后一片灌木,眼前豁然开朗——层层梯田环绕着山谷,种植着各种灵药,中央是一座由青藤缠绕的木屋。屋前平台上,一面青铜古镜悬浮半空,镜面朝东,承接初升朝阳的光芒。
\"那就是观月镜。\"白芷声音虚弱,连日赶路让她精疲力竭,\"但情况不对...镜光应该是银白色的,现在却...\"
程羽眯起眼。镜面反射的阳光确实泛着不自然的暗红,像是掺入了血丝。更奇怪的是,镜中倒映的不是周围景物,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
\"有人来了。\"向雪突然压低声音,赤金右瞳微微收缩。
木屋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与白芷有七分相似的鹿族少女。同样的翡翠眼眸,同样的纤细鹿角,只是气质更加沉静。她手中握着一根青玉杖,杖头镶嵌着一小块星髓结晶。
\"白薇姐姐!\"白芷惊喜地叫道,随即又困惑地皱眉,\"你怎么...\"
名叫白薇的少女抬起手,示意他们止步:\"妹妹,你不该带外人来。\"她的目光扫过程羽和向雪,在看到小玄时微微停顿,\"尤其是现在。\"
\"我们是为了观月镜。\"程羽上前一步,\"混沌正在腐蚀七座祭坛,必须集齐七法器...\"
\"我知道。\"白薇打断他,玉杖轻敲地面,\"所以才不能让你们靠近。\"
气氛骤然紧张。向雪手腕上的七弦自动绷直,程羽的右手也悄然移向剑柄。就在这时,木屋后又走出一个人影——赫然是另一个白薇!只是这个\"白薇\"眼神阴郁,鹿角上缠绕着黑丝,手中握着一把与观月镜一模一样的青铜镜,只是镜面漆黑如夜。
\"双胞胎?\"程羽惊讶地看向白芷。
白芷脸色煞白:\"不...白蕊姐姐十年前就...\"
\"死了?\"黑镜\"白薇\"——白蕊冷笑,\"亲爱的妹妹,你还是这么天真。\"她举起黑镜,\"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一段画面:年幼的白蕊被父亲带入星髓矿洞,强行将一面黑色镜子按入她的胸膛...
\"啊!\"白芷抱住头,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父亲他...不可能...\"
白薇玉杖顿地,一道翠绿屏障挡在众人面前:\"别看她镜子!那是'噬心镜',父亲用混沌能量制造的赝品!\"
程羽右臂符文突然刺痛。他猛地转头看向向雪,发现她右眼赤金光芒大盛,正直勾勾盯着白蕊。
\"叛徒...\"向雪声音变得不像她自己,\"我在星轨中看到的叛徒就是她!\"
白蕊大笑,黑镜中射出一道暗红光线,击中翠绿屏障。两股能量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叛徒?\"白蕊讥讽道,\"真正的叛徒是你们敬爱的父亲!是他第一个向混沌低头,把亲生女儿改造成容器!\"
白薇脸色惨白,却没有反驳。观月镜突然自动转向,镜中射出一道银白光芒,在空中投影出新的画面:一个鹿族男子跪在黑氅人面前,双手奉上观月镜的背面...
\"父亲取走了镜背。\"白薇痛苦地解释,\"正面的净化之力需要背面平衡。没有背面,观月镜会逐渐被混沌侵蚀。\"
程羽恍然大悟。难怪镜光中带着血丝——它已经不完整了。
\"把正面镜子交出来。\"白蕊伸出苍白的手,\"我会让它完整,发挥真正的力量。\"
向雪突然按住右眼,发出一声痛呼。赤金瞳孔中流出的不再是血泪,而是细小的黑色晶粒!
\"混沌能量在暴走!\"白芷慌忙从百草囊取药,\"她看到太多不该看的东西了!\"
程羽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向雪,七符剑自动出鞘半寸,金光压制着她右眼的异变。小玄也低吼一声,角上纹路亮起蓝白光芒,与剑光形成呼应。
白薇见状,玉杖一挥,观月镜光芒大盛:\"进屋里来!我有办法暂时稳定她!\"
众人刚要向木屋移动,石锤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程羽回头,看到黑角族战士跪倒在地,左肩疤痕中的七颗光点正一颗接一颗地变黑。
\"不...不要...\"石锤痛苦地抓挠胸口,\"它...回来了...\"
白蕊露出残忍的微笑:\"我亲爱的傀儡,该醒来了。\"
石锤双眼瞬间变黑,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站起。晶体从他的左肩伤口蔓延,很快覆盖了半边身体。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似乎还清醒着。
\"杀...了我...\"石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趁我还能...控制...\"
程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面对完全被控制的银翼,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但石锤还在抗争,这让他如何下手?
\"程大哥!小心!\"向雪突然推开他。
石锤的晶体手臂如长矛般刺来,擦过程羽脸颊,留下一道血痕。黑角族战士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继续攻击。
白蕊趁机挥动黑镜,一道暗红光线射向观月镜。白薇急忙用玉杖格挡,却被震退数步。观月镜剧烈摇晃,镜面星云变得浑浊。
\"小玄!保护镜子!\"程羽大喊,同时挥剑迎向石锤。
麒麟幼兽腾空而起,角上纹路完全亮起。蓝白光柱击中黑镜光线,两股能量在空中相持不下。但小玄明显处于劣势——角上的灰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向雪强忍右眼剧痛,七弦齐出,音波如锁链缠绕石锤双腿。但这次效果大减,石锤轻易挣脱,晶体手臂横扫而来。程羽不得不挥剑斩向昔日同伴,七符剑与晶臂相撞,火花四溅。
\"石锤!醒一醒!\"程羽边战边喊,\"你答应过要带我们穿越南荒!\"
黑角族战士动作微微一滞,眼中黑色稍褪:\"程...羽...\"但这清醒转瞬即逝,更多晶体从伤口涌出,几乎将他完全包裹。
白芷从百草囊中取出一把种子撒向石锤。种子落地即长,化作带刺藤蔓缠住他的双腿。但晶体轻易割断藤蔓,继续向前逼近。
\"没用的!\"白蕊在不远处冷笑,\"混沌种子已经生根,除非杀了他,否则...\"
她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打断。小玄的角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灰色纹路完全覆盖角身,形成一个奇异的符文。麒麟体型暴涨,瞬间恢复玄冥麒麟真身——三丈高的身躯,鳞甲如星夜般深邃,断角处生出一截晶莹剔透的新角,上面布满与七符剑相似的纹路。
\"小玄...不,小黑?\"程羽惊讶地看着威风凛凛的麒麟。
玄冥麒麟一爪拍向石锤,将他按在地上。晶体外壳出现裂痕,但很快又开始修复。石锤在麒麟爪下挣扎,眼中黑色时浓时淡。
\"程...羽...\"他痛苦地嘶吼,\"七符剑...能净化...杀了我!\"
程羽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七符剑确实能净化混沌,但以石锤现在的状态,净化过程等同于...
\"快!\"石锤突然挣出一只手臂,死死抓住程羽脚踝,\"我不想...变成怪物!\"
程羽看向白芷。鹿族少女含泪点头:\"他说得对...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蕊趁机再次攻击观月镜。玄冥麒麟不得不分神保护,吐出一道蓝白光柱拦截黑镜射线。两股能量在半空相撞,产生的冲击波掀翻了木屋的屋顶。
程羽深吸一口气,七符剑高举过头。七枚符文脱离剑身,悬浮在石锤上方,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以守望者之名...\"程羽声音低沉,\"净世之光,涤荡诸恶!\"
七枚符文同时落下,贯穿石锤身体。黑角族战士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晶体外壳寸寸碎裂,露出下面真实的血肉。当最后一枚符文没入他心口,一缕黑气从眉心飘出,被剑光彻底净化。
石锤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他看向程羽,嘴角微微上扬:\"谢谢...兄弟...\"
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程羽单膝跪地,剑尖抵着地面,喉咙发紧。向雪默默走到他身旁,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
\"我们得结束这场战斗。\"她轻声说,右眼赤金光芒坚定,\"为了所有牺牲的人。\"
白蕊见石锤战死,脸色微变。她突然改变策略,黑镜转向白芷:\"亲爱的妹妹,你不想知道父亲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白芷不由自主地看向黑镜。镜中浮现出一个垂死的鹿族男子,正对年幼的白蕊低语:\"...七法器的真正力量在于融合...当七器合一...\"
\"别看!\"白薇厉喝,观月镜射出一道银光,击偏了黑镜。
但为时已晚。白芷如遭雷击,呆立原地:\"七器合一...不是封印...是开启...\"
白蕊得意地大笑:\"没错!父亲发现了初代阁主最大的谎言!七法器根本不是用来封印混沌的,而是打开星门的钥匙!\"
程羽心头一震。星门?难道就是向雪在记忆中看到的...
\"胡说!\"白薇玉杖顿地,\"守望者用生命封印混沌,怎么可能...\"
\"因为他们失败了!\"白蕊尖声打断,\"混沌不可战胜,只能臣服!看看我获得的力量!\"
她一把撕开衣襟,露出胸膛——那里嵌着半面黑色镜子,与血肉融为一体。镜中不断渗出黑气,滋养着她的全身。
\"父亲的选择是对的。\"白蕊狂热地说,\"加入混沌,才能获得永生!\"
玄冥麒麟突然咆哮一声,新角上的纹路完全亮起。一道蓝白光柱直击白蕊胸口黑镜。白蕊仓促抵挡,但仍被击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现在!\"程羽抓住机会,七符剑直刺白蕊咽喉。
白薇同时出手,观月镜射出一道纯净银光。向雪七弦齐鸣,音波化作火网封锁白蕊退路。三面夹击之下,白蕊终于露出惧色。
\"你们会后悔的!\"她尖叫一声,黑镜突然爆裂,浓稠黑雾瞬间充满整个平台。
当黑雾散去,白蕊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滴黑色血液和一块镜子的碎片。
\"她逃了。\"白薇跪倒在地,玉杖光芒暗淡,\"但噬心镜受损,短时间内她无法再兴风作浪。\"
程羽收起七符剑,转向白芷。鹿族少女仍处于震惊状态,口中喃喃自语:\"七器合一...星门开启...\"
玄冥麒麟身形缩小,又变回小玄的模样,疲惫地趴在程羽脚边。角上的灰色纹路褪去不少,但新生的那截角依然晶莹剔透。
向雪右眼的赤金色也恢复正常,她走向观月镜,好奇地伸手触碰镜面。镜中星云突然加速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这是...\"
\"记忆回廊。\"白薇勉强站起,\"观月镜能展示过去的重要片段。你想看什么?\"
向雪与程羽对视一眼:\"初代守望者与混沌的战争。\"
白薇点头,玉杖轻点镜面。镜中漩涡骤然扩大,将所有人都吸入其中...
程羽只觉天旋地转,等视野恢复时,已置身于一片浩瀚星空。七位背生光翼的人影正在与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暗交战。其中持琴者与持剑者并肩而立,赫然是初代阁主和...
\"那是七符剑的初代持有者?\"程羽惊讶地发现,那位持剑守望者的侧脸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战斗异常惨烈。黑暗不断分化,形成无数怪物。守望者们节节败退,最终只剩下持琴与持剑两人。
\"必须封印它!\"持琴者大喊,\"用七器之力!\"
\"不!\"持剑者却反对,\"那样只会暂时封印...我有个更好的计划。\"
画面一转,持剑者独自来到一颗燃烧的星球。那里栖息着无数凤凰,其中一只最巨大的金凤凰化作人形,与他密谈...
\"凤凰一族同意帮忙,但代价是...\"持剑者的声音变得模糊。
最后画面是七座祭坛在南荒大地上拔地而起。持琴者站在中央祭坛上,神情悲壮:\"谎言也是必要的...否则后人会重蹈覆辙...\"
记忆突然中断。程羽等人被弹回现实,站在观月镜前,满心震撼。
\"所以...\"向雪声音发颤,\"七法器真正的用途是...\"
白薇沉重地点头:\"开启星门,释放被封印的混沌本体。\"
\"不!\"白芷突然尖叫,\"你们没看全!最后还有...\"
她的话被远处一声爆炸打断。山谷入口处升起一道黑红烟柱,隐约可见黑氅人的身影。
\"他们来了。\"白薇迅速取下悬浮的观月镜,递给程羽,\"带走它!去寻其他法器持有者!\"
\"那你呢?\"程羽接过镜子,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
白薇看向爆炸方向,露出决然微笑:\"我和妹妹之间,还有笔账要算。\"
白芷突然上前,紧紧抱住姐姐:\"不要!我们一起走!\"
\"傻孩子。\"白薇温柔地推开她,\"记住,真相往往不止一面。父亲确实背叛了,但他的初衷...\"
又一声爆炸,这次更近了。白薇猛地推开众人,玉杖爆发出最后的光芒:\"走!后山有密道!\"
程羽知道不能再耽搁。他一手拉着向雪,一手抱着小玄,跟随白芷冲向屋后。最后回头时,他看到白薇独自站在平台上,玉杖指天,引动观月镜残留的力量形成一道光幕,阻挡追兵...
密道阴暗潮湿,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显然是白薇早就准备好的逃生路线。程羽手中的观月镜微微发烫,镜面不时闪过星芒。
\"她说真相不止一面...\"白芷抽泣着说,\"是什么意思?\"
向雪赤金右瞳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也许是指...初代阁主的谎言也有苦衷?\"
程羽没有回答。他还在回想那段记忆中,持剑守望者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太多的谜团尚未解开,但有一点已经确定——他们的旅程远未结束。
身后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白芷停下脚步,泪流满面。程羽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不要让她白白牺牲。我们继续前进。\"
观月镜突然微微震动,镜中浮现出三个光点,在地图上形成三角之势。
\"下一站在哪里?\"向雪轻声问。
程羽仔细辨认镜中影像,瞳孔骤然收缩——三个光点中,最亮的一个赫然指向天音阁所在的悬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