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痛苦的面孔,最终定格在角落里相互依偎的一对中年夫妇身上——那是王峰勇的父母王建军和李素华。
李素华将头埋在丈夫怀里,肩膀微微颤抖,而王建军则一脸愁容,显然也在强忍着耳鸣带来的不适。
就在这时,林薇快步从走廊另一端走来,手中拿着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
“批复下来了。”她言简意赅地汇报,“七十三位鼓膜穿孔患者和三百多位听力损伤群众,全部选择立即恢复方案。八百万现金正在从人民银行金库运往这里,预计十分钟后全部到达。”
她稍作停顿,声音压低:“至于王峰勇的治疗,上面已经批准了三亿资金的申请。但由于现金量太大,我们需要带他去市中心的中心金库进行操作。机场的修复工作已有专门团队负责,不需要我们操心。”
“三个亿?”赵世玉倒吸一口凉气。
刘长安却只是平静地点头:“八百万到位后,将所有伤者集中到医院大厅。”
林薇立即再次拨通电话。不出十分钟,一队武警官兵整齐地进入医院,开始有序地引导病人向主大厅聚集。
“为什么要我们去大厅?”一位中年男子抗拒着武警的引导,他的声音因耳鸣而显得过大,“我妻子需要立即治疗!”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为了更有效地为大家提供治疗。”一位武警战士耐心解释,但眼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家属们看着亲人被集中到空旷的大厅,周围没有医生护士,只有拉起的警戒线和持枪的武警,不满的情绪迅速蔓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诊室?”
“我需要一个解释!我的孩子很痛苦!”
“是不是出了什么医疗事故,现在想掩盖真相?”
王建军紧紧搂着妻子,两人跟随人群慢慢挪动。李素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建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勇他……他怎么变成那样了?”
王建军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摇头。严重的耳鸣让他难以集中精力思考,他只能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刘长安站在二楼的环形走廊上,俯视着下方越聚越多的人群。赵世玉站在他身边,神情复杂。
“下面有近四百人,”赵世玉轻声道,“你打算一次性治好所有人?”
刘长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焦虑、痛苦和疑惑的面孔。
“是的。”刘长安的声音透过口罩低声道,“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引起恐慌。”
赵世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点头。
这时,林薇从他们身后的一间病房走出,门外两名持枪武警立刻立正站好。
“现金已清点完毕,所有伤者均已聚集到大厅。”林薇报告道。
刘长安转身走进那间临时充当金库的病房。八百万现金整齐地码放在病床上,成捆的百元大钞散发着油墨的气息。他静静地看着这笔巨款,深吸一口气。
刘长安回到二楼栏杆前,赵世玉和林薇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他心中默念:【陈悦陈悦,我用身后的八百万现金,向你购买楼下所有因王峰勇而受伤的人恢复健康。】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震耳的声响,只有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拂过大厅。
然后,奇迹发生了。
楼下一位一直捂着耳朵的老妇人突然放下双手,惊讶地左右张望;一个原本因耳鸣而烦躁不安的年轻人愣在原地,脸上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孩童停止了哭闹,好奇地摸着原本疼痛的耳朵。
“我……我能听见了!”一个年轻女子惊喜地叫道。
“我的耳鸣消失了!”
“妈妈,我的耳朵不疼了!”
惊叹声和欣喜的呼喊如同涟漪般在大厅中扩散。原本痛苦的面容被笑容取代,迷茫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光彩。
李素华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丈夫脸上的愁容已经消散。“建军,你的耳朵……”
“好了,全都好了。”王建军激动地说,随即关切地看着妻子,“你呢?你的耳鸣……”
“消失了,全都消失了!”李素华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丈夫。
王建杰看着欢喜的人群,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为军人的他,觉察到视线,往上看去,正好和刘长安的目光对视。
林薇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快步走进病房——病床上的八百万现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
刘长安错开王建军的视线,平静地看着楼下欢欣鼓舞的人群,对身旁的武警指挥官说:“可以撤除警戒线了,通知医院恢复正常秩序。”
他转向仍处于震惊中的林薇:“带我去见王峰勇。”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刚才的震撼中冷静下来。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干练:“这边走,他在十二层的特殊病房。”
刘长安和赵世玉一前一后跟上她,三人沉默地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子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提醒着他们正在上升。
十二层的环境与楼下截然不同。走廊宽敞安静,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两名持枪军人笔直地站在一扇厚重的隔离门前,眼神锐利。
林薇上前出示证件:“我们是鸣器研究中心的,奉命前来治疗里面的同志。”
其中一名军人仔细查验证件后,利落地归还,随后用密钥卡打开了房门。
病房比想象中更加宽敞,更像一个高级公寓。冰箱、微波炉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若不是角落里的医疗设备,几乎看不出这是间病房。一位年轻的医生正伏案记录着什么,而病床上,王峰勇全身缠满绷带,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王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林薇轻声问道。
王医生抬起头,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
四人退回走廊,王医生轻轻带上门,表情凝重:“左臂骨折,右手指骨裂,肋骨多处骨折。体内更是一团糟,多处内脏出血。说真的,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他顿了顿,寻找着恰当的比喻:“这相当于一个普通人从十楼跳下去,再爬上去,再跳一次。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王医生压低声音:“关键是他的灵魂在鸣器考验中经历了无数次轮回,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经历了什么。他承受了极大的战争创伤,现在的状态是典型的战后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