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楚家的马车悄悄地停在西街绸缎庄后巷。
车帘轻掀，宁无双扶着侍女的手下来，华丽褙子上绣着暗纹兰草，鬓边只簪了支金簪，瞧着寻常，眼底却藏着几分审视。
绸缎庄的郑掌柜早得了信，忙迎出来作揖：“夫人驾临，小店蓬荜生辉。”
宁无双颔首，随他进了内堂，刚落座便直言：“前日听闻贵庄收了批南边来的云锦，说是薛老板引荐的货，不知品相如何？”
郑掌柜闻言，忙取来一匹云锦铺在案上，指尖抚过流云纹样：“夫人您瞧，这云锦用的是三梭织造法，金线细如发丝，下水不褪。薛老板说这是她托漕帮从朝州运来的，还教我们用薯莨汁固色，如今店里的云锦比别家耐穿三成，上月销量翻了倍。”
宁无双指尖轻轻划过锦面，没说话，只又问：“听闻薛老板还帮你盘下了隔壁的布庄？”
“正是！”郑掌柜脸上露了笑，“原先那布庄老板要价太高，我犹豫了半月。薛老板说西街布庄虽多，却没一家专做孩童衣裳的，让我把隔壁改成‘童锦阁’，用浅色云锦绣些虎头、莲花纹样。如今每日开门，都有婆子排队来买，这主意全是薛老板想的。”
离开绸缎庄，宁无双又去了东街的粮铺。
李掌柜见了她，忙端上热茶：“夫人是想问薛老板帮我筹粮的事吧？上月北边遭了涝，粮价涨了两成，我手里的粮只够卖三日，急得睡不着。薛老板说城郊的农户秋收时存了不少粟米，只是路远难运，她帮我找了镖局，还跟农户定了长期供货的规矩，如今粮铺的粟米价稳了，附近的百姓都念她的好。”
“她就没从中赚些好处？”宁无双端着茶盏，语气平淡。
李掌柜摆手：“薛老板分文未取！她说做生意得讲良心，若是趁灾抬价，往后谁还来光顾？我原想送她两石米，她也不肯要，只说往后粮铺有难处，她再帮着出出主意便是。”
最后，宁无双去了南街的首饰铺。张掌柜拿出一支银钗，钗头雕着朵梅花，花瓣上还嵌着细小的珍珠：“这是薛老板设计的‘寒梅钗’。上月她来铺里，见我这儿的首饰都太俗艳，便画了这图样，说冬日快到了，女子戴支梅花钗，既雅致又应景。如今这钗子成了店里的招牌，连府城的夫人都托人来买。”
“她懂首饰设计？”宁无双接过银钗，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面。
“薛老板的铺子是专门做首饰的，而且还有别的生意，能不会设计吗？她手里的能工巧匠都一大堆。”张掌柜笑着说，“前日有位夫人想做支凤钗，却嫌寻常凤钗太张扬，薛老板便建议在凤翼上雕些祥云纹，既显贵气又不扎眼，那夫人见了图样，当场就付了定金。”
夕阳西下时，宁无双坐回马车。侍女见她嘴角微扬，忍不住问：“夫人，您瞧薛老板如何？”
宁无双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道：“商贾们的话最是实在，她有眼光，懂经营，更难得的是有良心。凤儿若能娶她，倒是好事一桩。”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宁无双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支“寒梅钗”，眼底的疑虑渐渐散去——这样的女子，配得上她的儿子，更撑得起楚家未来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