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渐弱，岩壁上的影子慢慢缩成一团。叶凌霄把断剑插进地面，撑着膝盖站直身子。他低头看了眼手臂外侧的伤口，血已经凝住，边缘发黑。
沈清璃靠在石堆后喘气，指尖按着胸口。她另一只手还握着那三张符纸的残角，纸灰沾在掌心。故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衣摆的碎石，走到谷口边缘往里看了一眼。烟尘还没散尽，但通道已被彻底堵死，只有几块焦木还在冒烟。
“他们出不来。”故人说。
“但也没死。”叶凌霄接道。
沈清璃抬头，“那个巫师还能动。”
“他会叫人。”故人蹲下身，手指抹了点地上的灰，在掌心划了几道痕，“我刚才看到他手里那块石头，是传讯用的。”
三人沉默下来。远处山脊线外，天色微白，夜快要过去了。
叶凌霄弯腰拔起断剑，转身走向山洞方向，“不能停在这里。”
沈清璃收起符纸残片，跟着起身。她的腿有点软，走两步就扶了下岩壁。故人走在最后，临走前回望了一眼被堵死的谷道，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巾，把地上的灰迹擦净。
他们走了半里路，在一处背坡找到个窄洞。洞口被藤蔓遮住大半，里面干燥，地面平整。叶凌霄先钻进去检查一圈，确认没有异物痕迹，才让两人进来。
他脱下外袍铺在地上，让沈清璃坐下。她闭眼调息，呼吸慢慢平稳。故人靠着洞壁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本破旧册子翻看。叶凌霄站在洞口，望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天色，把断剑横放在膝上。
“接下来怎么办？”沈清璃睁开眼时问。
“先恢复。”叶凌霄说，“我们耗得太狠。”
故人点头，“我也这么想。刚才在路上我就在算时间。如果他们真有援兵，最快两个时辰就能到。我们现在这个状态，碰上只会更麻烦。”
“那就分两步。”叶凌霄看向沈清璃，“你还能布清净阵吗？”
“能。”她说，“但得缓一晚。”
“不用一晚。”叶凌霄摇头，“三个时辰足够。你先入定，我把经脉理顺，等你能动手时再启动阵法，我来冲关。”
沈清璃看着他，“你想突破？”
“不是现在。”他说，“是把淤住的地方打通。昨晚那一战，剑意卡在肩井穴，不动它，下次出剑会慢半息。”
“那我守第一班。”沈清璃说，“你先调息。”
故人合上册子，“我去外面设个警戒圈，万一有人靠近，我们能提前知道。”
他起身走出洞口，片刻后回来，在洞沿撒了一圈细粉。又从包里拿出三枚铜铃，挂在藤蔓之间。做完这些，他坐回原位，闭上眼。
洞内安静下来。
沈清璃盘腿而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体内灵力缓缓流动，经过丹田时微微发烫。叶凌霄坐在她对面，手掌贴地，感受着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他的呼吸变得绵长，体内气息一寸寸梳理过去。
一个时辰后，他的额角渗出汗珠。肩部肌肉突然绷紧，手指抽了一下。
沈清璃察觉动静，立刻睁眼。她伸手按在他手腕上，灵力顺着经络探入。果然，一股滞涩之感堵在右臂经脉中段。
她低声说：“别硬冲。”
叶凌霄咬牙，“再试一次。”
“等我帮你。”她说着，掌心泛起微光，将一股温和之力送入他体内。那股力量像水一样滑过阻塞处，轻轻一推。
叶凌霄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下。随即，那股淤堵感松开，气息顺畅流转。
他睁开眼，“好了。”
“别急着动。”沈清璃收回手，“刚通开，得稳住。”
叶凌霄点头，静坐不动。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眼神也清明起来。
外面天已大亮。阳光透过藤蔓照进一角，落在故人的鞋面上。他睁开眼，看了看铜铃，又翻开册子。
“我查到了几个地方。”他说，“北岭断龙崖，以前有个铸兵门派，后来毁了。据说他们有一件护心镜，能挡三次致命伤，之后自毁。”
沈清璃问：“在哪？”
“崖底废殿。”故人指着册子上的一行字，“这里写着‘镜悬无光台’，应该还在原处。”
“另一个呢？”叶凌霄问。
“西荒沉光窟。”故人翻页，“那里埋过一柄战鼓，敲响能提全身气血，持续半柱香。适合短时间强战。”
“都有禁制吗？”沈清璃问。
“肯定有。”故人说，“不然早被人拿走了。”
叶凌霄站起来，“那就先去断龙崖。护具比武器更急。清璃现在还不稳，万一再遇伏，正面扛不住。”
沈清璃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去探路。”故人收起册子，“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恢复。我带标记物出去，每半个时辰留一道记号，回来时顺着找得到。”
“安全距离多远？”叶凌霄问。
“十里内。”古人说，“超出这个范围，铃铛不会响。”
叶凌霄从怀里取出一块铁片递给他，“这是剑鞘上的嵌片，你带着。万一遇到麻烦，捏碎它，我能感应到。”
故人接过，放进内袋。
他走到洞口，掀开藤蔓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走出去。片刻后，一枚小石子从外面弹进来，落在叶凌霄脚边——是安全信号。
洞内只剩两人。
沈清璃重新闭眼，开始巩固灵力运行路径。叶凌霄坐在她对面，继续运转心法。他的动作很轻，每一次呼吸都控制在固定节奏。
外面阳光移动，照进洞内的光斑一点点偏移。
三个时辰后，沈清璃睁开眼。她的气息比之前稳了许多，掌心温度恢复正常。她看了眼叶凌霄，“轮到我守了。”
叶凌霄停下动作，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符递给她，“这是我昨夜剩下的清净符，你贴在洞口。有动静我会醒。”
她接过符纸，贴在入口石壁上。符纸微微发亮，随即隐去光芒。
叶凌霄盘坐下来，闭上眼。这一次，他直接进入深层调息状态。
沈清璃靠在角落，盯着洞外的藤蔓。风吹过时，铜铃轻轻晃了一下，发出极细的响声。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灵力在指尖流转，比之前顺畅。但她知道，这还不够。昨晚那个巫师能撑住落石，说明对方也有底牌。下次再碰上，可能就不会只是炸塌一条谷道那么简单。
她摸了摸怀里的钥匙。钥匙很凉，一直贴着她的皮肤。
外面的日头升到正中，又慢慢西斜。
傍晚时分，洞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紧接着，一枚石子滚进洞内，停在沈清璃脚边。
她立刻坐直身子。
藤蔓被掀开，故人钻了进来。他的左袖破了一道口子，脸上有灰，但眼神清醒。
“断龙崖能去。”他低声说，“外围禁制还在，但有条旧路可以绕开。我做了标记，明天一早就能出发。”
沈清璃看向叶凌霄。他已经睁开眼，正盯着故人。
“我没进废殿。”故人说，“只在外围查了地形。护心镜应该还在，但我不能确定能不能拿。”
叶凌霄站起身，“我们一起去。”
“你恢复了？”沈清璃问。
“经脉通了。”他说，“剑意也能用了。”
故人从怀里掏出一张草图摊在地上，“这是路线。我们得在辰时前赶到，那时候禁制最弱。”
沈清璃凑过去看。图上画着几道折线，标着三个红点。
“这三个位置是陷阱？”她问。
“嗯。”故人指着第一个红点，“踩中会引动机关箭。第二个是地陷坑，第三个……我没看清，但地面有烧痕。”
叶凌霄盯着图纸，“我们得快。”
“所以要早点睡。”故人收起图，“我守下半夜，你们都歇着。”
沈清璃躺下，把外袍拉过来盖住身子。叶凌霄坐在原地没动，看着洞口的藤蔓。
风又吹了一下，铜铃再响。
他伸手摸了摸断剑的刃口。剑有点钝了，需要磨。
他从包裹里找出磨石，开始一下一下地打磨。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洞里听得清楚。
沈清璃闭着眼，听着那声音，慢慢睡了过去。
故人靠在洞口，手里捏着一枚铜钱，指腹来回摩挲。
外面天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