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桀礼以头抢地,砰砰作响:
“皇上恕罪!臣万死!”
“臣已责令刑部全体出动,全力缉拿凶犯!定给皇上一个交代!”
“交代?朕不听那么多废话!”
萧云霆不耐烦地一摆手,语气斩钉截铁。
“这件事若是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抓不到幕后主使,你就跟着咱们‘医术高明’的陆首座,一起收拾包袱,回老家种田去吧!”
萧云霆向来是言出法随的执行派,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个心思单纯的陆俊,无不心惊胆战,后背发凉,生怕天子的怒火下一个就烧到自己身上。
而陆俊,此刻确实是个例外。
他眼见皇帝训斥完陆青阳和赵桀礼,似乎暂时没自己什么事,那点紧张感立刻烟消云散。
他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感觉鼻孔里有些痒痒,似乎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呼吸的通畅。
他也顾不得什么朝堂礼仪,皇帝还在上面坐着呢,就自顾自地抬起粗壮的手指,毫无形象地抠起了鼻孔。
他抠得十分投入,十分忘我,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似乎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
终于,他脸上露出了极度舒爽、仿佛解决了什么人生大事般的满足表情。
手指从鼻孔里拿出来,指尖赫然沾着一小坨黑乎乎、不甚雅观的东西。
陆俊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他想也没想,习惯性地屈指一弹,准备将这“战利品”发射到不远处的墙角。
然而,就在他弹出的瞬间,或许是用力过猛,或许是角度计算失误,那坨鼻屎并没有飞向他预想的目标。
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偏不倚,直奔坐在上首、正余怒未消的皇帝萧云霆的额头而去!
“啪!”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又显得异常清晰的声响。
那坨小小的、带着体温和湿意的鼻屎,准确无误地黏在了皇帝陛下那光洁饱满、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额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陆俊脸上的舒爽表情瞬间僵住,转而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当场!
萧云霆显然也感觉到了额头上的异样触感。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摸去……
当指尖触碰到那一点微湿、带着弹性的不明物体时,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刚才的阴沉愤怒,瞬间转变为一种混合了震惊、恶心、和滔天怒火的酱紫色!
“陆——俊——!”
一声蕴含着毁灭气息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吼,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在房间里滚动。
陆俊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他手忙脚乱,几乎是扑过去,伸出那只刚刚抠过鼻孔还没来得及擦的手,就想要去帮皇帝擦掉额头上的“作案证据”,将功补过。
“皇上恕罪!”
“臣……臣不是故意的!臣帮您擦掉!”
他不擦还好,这一擦,更是火上浇油!
萧云霆看着那只明显不干净的手朝自己尊贵的脸庞伸来,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就在这鸡飞狗跳、皇帝即将爆发、陆俊眼看要大难临头的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咳咳……”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带着痛苦和干涩的咳嗽声,突然从房间的另一侧,那张安静的病榻上传了过来。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瞬间打破了眼前这诡异而危险的局面。
所有人,包括额头还沾着不明物体、正处于暴怒边缘的皇帝萧云霆,全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林晚躺着的地方。
只见榻上,那个被御医断定“难以预料”何时能醒的林晚,先是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紧接着,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似乎被呛到了,一只手无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在空中胡乱地摆动着,苍白的脸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她半眯着眼睛,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迷茫,显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凭着本能,用沙哑干裂的喉咙,发出断断续续、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
“水……水……渴死……渴死本姑娘了……”
……
夜色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整个皇宫重重包裹。
宣辰殿内,巨大的蟠龙烛台上,儿臂粗的蜡烛静静燃烧,跳动的火苗将殿内映照得半明半暗,也在萧云霆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和刚刚伤愈不久、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的林晚。
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
萧云霆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良久没有说话。
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沉重。
“林神女!”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朕之前交予你的那三样贴身之物,你……可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了?”
林晚站在下首,闻言心中微微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歉疚:
“回皇上,臣女……有负圣望!”
萧云霆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晚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臣女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想用……用臣女带来的那套家传秘法仔细查验。”
“可谁知,臣女的箱子,似乎被人打开过,皇上交予臣女的那三样东西,已不翼而飞。”
“臣女怀疑……是否是那日行刺的贼人,趁乱将其盗走了!”
萧云霆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是朕……操之过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涩然。
“此事牵连甚广,背后之人能在宫中如此行事,必然手眼通天,朕将此事交予你,本是想着你身份特殊,或可避开某些耳目。
“没曾想……还是让你招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