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俩突然吵起来了,李长昭委屈的大哭,刘熙则黑着脸不说话,外头的宫女担心坏了,却也不敢进去。
李长昭哭了半夜,嗓子都哑了,刘熙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听话只听半截吗?我都说了,沈家不在乎元后,所以元后也没在乎沈家,没在乎陛下,她从来没有纠结父母和丈夫爱不爱她在不在乎她,她认清了现实并且做出了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反击,你要看到她的坚韧,而不是一味的觉得她可怜。”
李长昭声音哽咽:“她也没在乎我对吗?”
这下轮到刘熙语塞了:“啊?”
“她做了这么多,没有一样是为我打算的。”李长昭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她不在乎父皇会不会迁怒沈家,也没在乎她这样做,会不会让父皇厌弃我,她在最后的时间里想的是怎么打压穆如慧让她即便当了皇后也不是储君之母,而不是求父皇怜惜襁褓中的我,她没有想过,她这么做会不会让穆如慧报复在我身上。”
胡思乱想的人,钻牛角尖的角度都稀奇的要命。
刘熙接不上话了。
李长昭捂住脸,眼泪又滑落了下来,这次,她连放声哭一场都觉得没底气了。
“还记得我母亲吧。”刘熙突然说道:“我一直以为母女是天然的同盟,所以即便知道她偏心江家,我也一直觉得她有最起码的底线,因为我是她的女儿,除了我没人会为她的往后余生兜底,所以她再蠢也不该触及我的根本利益才对,可她却让我直面了来自血亲最残忍的恶意。
我父亲去世后,外人只晓得我们为了争家产闹得很不好看,但事实上,那是一场刘家和江家对我的围杀,她们分的不仅是家产,还有对我的处置权,你知道江家是怎么计划我的将来的吗?带我回去,等我孝期结束了,要么嫁入江家,让江家和刘家再度绑定,要么嫁给其他人替江家谋利。
而刘家想的是,我若心疼我母亲答应和她一起走,那我就是背弃父族的罪人,他们可以一边痛斥我不孝一边享受着我父亲留下的关系,即便我将来嫁了人想要借我父亲的身份去谋利,也要忍着别人的冷言冷语去讨好谄媚才行,我若留下,那江家就带不走钱,他们全部收下,怎么都不吃亏。
这就是我父亲去世时我面对的局面,不止母亲不爱我,其他人都不爱我,按照你的说法,我父亲也不爱我,他病重数月,没为我做一点安排,我父亲岂能不晓得我祖母偏心二房,我母亲偏心江家,我才十三岁孤立无援,压根没办法对抗来自长辈的蚕食?
可我不恨他,我享受了他留下的所有财产,还因为是他的女儿,得到了他同僚的帮助,陛下的青眼,这些都是他带给我的好处,我再去纠结他爱不爱我一点意义都没有,而公主呢,因为你是元后所出,所以其他妃子没有资格养育你,在继后未定,太后不养的时候,只能是陛下亲自养育你。
你不要去纠结陛下亲自养育你是自愿的还是迫不得已,事实就是你是陛下一手养大的,你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带着陛下的影子,你犯再大的错,陛下都会容忍你,因为他会下意识觉得你错了是他的责任,他有责任替你兜底,这就是你的机会,你不抓住这个机会,反倒去纠结一些虚无缥缈的事,不觉得可惜吗?”
李长昭静静看着她,认真听她说完才问:“那你原谅你母亲了吗?”
她竟然还在纠结感情这种事。
刘熙笑了一下:“江家出事后她大闹储英馆想拖刘家下水被毒哑,我特意请人带她来看着江家被杀的干干净净,她受不了打击想自杀我也让人拦着,现在她待在家庙里了却残生,公主觉得我原谅她了吗?”
“你好好养着她,难道不是有过恻隐之心?”
“别那么天真,我养着她是因为先前外人低估了她作的恶所以说我不孝她,现在她把我往死里整的事人人都知道了,我还能好好养着她,谁敢再说我不孝?我朝以孝治天下,养着她能让我仕途无阻,而且养在家庙,我眼不见心不烦,这叫恻隐之心?”
李长昭抿唇:“可她若是哪天死了,你会不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她曾经对你好的事?”
“啧~这问题真让人恶心。”刘熙下床走到她面前:“因为她曾经对我好过,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我?我还得回味着曾经的好说服自己忍受恶意?这种歪道理一向是自诩善良的弱者用来自欺欺人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公主,人还是无情无义点好,对你再好的人,只要有对你伸出爪子的念头,那他就该死。”
她的语气和表情让李长昭心头抖了一下:“所以,荣王遇刺那会儿,因为我没管你,让你被皇后惩罚,你就算计了我好几次?”
“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刘熙把她被眼泪糊在脸上的头发挑开:“不过,公主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愿意相信我的话,真的去做给储英馆改制这件事呢?我那通忽悠可不算是完美无缺。”
李长昭想了想,竟觉得原因有些难以启齿。
刘熙直接把话挑开:“因为认真给你出主意的人只有我,我不仅能出主意,还能把事情落实下去,你也有点后悔没帮我说话,所以想再拉拢拉拢我,和我再产生点联系?”
李长昭默认了,她原本以为有宁时徽她们,刘熙可有可无,可事实证明,她们几个都比不上刘熙一个,她的确是有点后悔的。
“我一开始很气愤,觉得你在试探我利用我,可后来坑你坑多了我才反应过来,你要是有那么多心眼也不至于吃亏都要吃饱了,所以那个时候我开始怀疑有人在顶着你的名头做事。”刘熙语气里有点藏不住的洋洋得意。
李长昭认真问她:“那你现在还愿意帮我吗?”
“当然愿意。”刘熙笑着说:“只要好处足够吸引我,替谁办事不是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