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里开着空调，窗户是关着的。
陆宁溪闻着汽油味，胸口翻涌的更加厉害。
明明是她自己选的路，却还是崩溃的想哭。
她攥紧了拳头，一下又一下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
肌肉的疼痛可以转移心里的疼痛和躁动……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以为她精神有问题，把车开的更快了，恨不能早点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出租车最后停在陆家门口。
陆宁溪刚下车，还没站稳，司机就快速开走了。
她没站稳，差点摔坐在地。
“大小姐你怎么了？”
“大小姐！你别吓我们！”
保安看见她脸色不对，立刻过来扶她主宅。
陆琴正在大厅跟佣人吩咐着什么，看见陆宁溪的样子，眼神立刻就变得紧张，“宁溪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陆琴从保安手中接回女儿，因为南絮要回来带来的笑容霎时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你别吓妈妈，宁溪，谁欺负你了吗？还是身体怎么了？”
陆琴想到她怀孕时期医生说过的话——陆宁溪身体指标不对劲。
“之前不是去检查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为什么我的两个女儿不能一起简单幸福的活着，为什么总是会出这样的事情。”
陆宁溪额头冒着冷汗，她强撑着站直身体。
“没事的，妈，你别怕，我真的没事。”
她双臂背在身后，用力拿指尖掐着自己的胳膊，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保持理智。
“我只是晕车有些想吐，我回房间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陆宁溪挤出一个笑容，她跑进卧室，反锁上门。
拉开抽屉，她指尖颤抖着倒出药盒里面的白色药丸吞下。
跌坐在床边冰冷的地板上，许久许久……她才终于缓和下来。
眼前终于不需要痛苦挣扎就能清明干净了。
门外的陆琴敲了敲门板，朝里面喊道，“宁溪，你好些了吗？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
陆琴顿了顿，又说，“你有事千万不要瞒妈妈，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妈妈。”
陆宁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个标准的笑容才走到门口开门。
她望着陆琴，声音有点轻，“我没事，真的没事。”
陆琴担忧，“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恶化了？”
“没那么严重的，如果会死，我就不能平安生下景忆了对不对？”
她主动抱着陆琴，像是小时候一般把脸依偎在母亲怀里，“南絮还在等着我们接她回来呢，我不只是妈妈，还是姐姐，要照顾南絮的。”
“你这个孩子啊……”陆琴叹息，“没事就好。”
看她脸色缓和了，陆琴也就放了心，没往深处想。
陆琴抱着女儿，她唇角带着温柔慈爱的笑意。
她想啊，只要两个女儿都平安幸福的，其他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
医院。
陆宁溪提前联系了秦然，按照约定时间到了他的办公室。
她到的时候，秦然办公室外没有排着长长的队伍。
办公室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坐吧。”秦然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怎么忽然提前来找我，不是一周一检测么？”
陆宁溪接过水杯放在掌心，她定定的望着清澈的水，声音也像水般清澈，“我身体最近有些失控。”
秦然正在抽她的病例，听见这话，顿了下，“比以前更严重？”
“对……更严重了。”
陆宁溪坦然的面对着一切，“之前只是情绪失控，现在……一旦情绪过激无法控制的时候，意识有时候会混乱，连身体也会有轻微的不受控制。”
她仔细的说着，“轻微的不受控，会发抖，会说一些伤人的话。”
“意志还可以控制吗？不吃药的前提下。”
“可以……就是很辛苦……只能勉强撑一会，不然就有很难受，好像浑身麻木不属于自己似的。”
陆宁溪问，“秦然，我还有救吗？”
秦然拿出她前两次血液检测结果，“放心，不会影响生命。”
只要她撑着，身体机能就都是正常的……
只是一直强撑着，太辛苦了。
就算身体撑得住，可一个人的精神是脆弱的，她的精神真的能扛得住吗？
“吃药可以抑制，可是能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能不能，再给我加一些量？”
“不行。”秦然严词拒绝，“抑制药物，绝对不能在吃了。以后，我也不会再给你继续开了。”
陆宁溪的眼神让秦然有些心软。
可他只能坚决下去，“之前两次血样结果查出了一些，是几种毒的混合，又掺了幻药。但是还没完全破译开。”
陆宁溪双手捧着水杯。
玻璃杯壁的温度已经逐渐变凉。
“你真的不记得，是谁给你下了药吗？一点印象都没有，哪怕是怀疑也好？”
“但凡有一点线索，不仅能找到药源，还能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陆宁溪摇头，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算了，都是命。”
是她欠景湛的……现在只是还债而已。
景澈或许做错了，但那跟景湛的一条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陆宁溪脸上的笑容清澈又释然。
秦然望入她的眼睛，有一瞬间，他觉得她是知道是谁给她注射了药物的。
她是想保护那个人……好像又不只是单纯的保护，还有是偿还歉疚。
可她这样的性格，会亏欠谁呢？
别人不欠她就是好事了吧。
陆宁溪：“我现在的情况……除了吃药，还有别的办法抑制吗？”
秦然迟疑了片刻，说道，“只能靠意志撑了，等我这边完全破译开你体内的毒素情况，就可以给你开药。可是现在绝对不能继续吃，因为无法确认你现在的加重是否跟吃药有关，即便无关，你也会对抑制药物养成依赖，那最终的结果跟一直注射药毒的又有什么区别？”
“再给我半个月……不，十天，我会尽快。”
陆宁溪垂着眼眸，“可是不吃药，我怕我我会疯掉。”
秦然因为她的眼神而哀伤，“十月怀胎你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陆宁溪说：“希望如此吧。”
秦然说，“今天开始，隔三天就过来一趟。”
“好。”
离开医院，走在旁边的林荫路上，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美好又落寞。
她眯着眼睛看脚下的光影，失神的片刻，连光影都会变成景湛的脸。
她又看向前方。
林荫路的最末端站着一个身影，还是景湛。
她微微仰起头，痴痴的笑了。
仰着头，才不会那么想哭。
“景湛……我又看见你了。”
她对着眼前的幻影说这话，“可是抱歉，我不会去那个世界陪你的。我还有三个孩子，我还有家人……不管多难，我都会熬下去的。我不会做蠢事，我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