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迅速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具,横在身前,拼尽全力挡在大野的前面。
断臂重重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按常理来说,这种伤势对普通人而言。
早已痛得晕厥,甚至直接死亡,连爬都爬不起来。
可许华不同。
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疯狗,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低吼。
他摇晃着身子,浑身血污。
可双腿竟又猛地发力,再一次朝着大野冲去。
“不剁了你,我没脸去见我外曾祖母!”
他嘶吼着,字字含恨,句句带血。
此时的他,已彻底疯了。
理智早已崩塌,只剩下仇恨驱使着他残存的每一丝力气。
左手猛地在地上一抄,指尖抓到了一把十字镐。
那是之前打斗中掉落的工具。
他不管不顾,抡圆了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
“砰!”
可他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
“我要杀你们……我要杀你们!”
他一边嘶吼,一边跌跌撞撞前行。
就在这时,大野猛地抬腿,一脚狠踹在他伤口上。
那处伤口本就极深,皮肉翻卷。
这一踹之下,彻底撕裂开来,鲜血如注,顷刻间浸透了整件衣服。
许华整个人剧烈一颤,身体晃了两下,失去了支撑,“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大野喘着粗气,脸色仍有些发白。
“呵,吹得玄乎,就这?”
他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可心底却莫名泛起一阵发毛的感觉。
许华竟猛地弹起!
“啊!”
大野惨叫一声,血淋淋的一大块肉被活生生撕下。
“你们……都该死!”
许华吐出口中的血肉,嘶声怒吼,双目赤红。
大野和剩下的两个手下,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这他妈还是人吗?!伤成这样还能动?!”
其中一人失声尖叫,声音都在颤抖。
大野强忍剧痛,咬紧牙关,双眼布满血丝。
他不再犹豫,抬起手枪,毫不犹豫地连开四枪。
枪声炸响,硝烟弥漫。
许华的身体被打得连连后仰。
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大野才猛地一脚将许华踹开,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墙边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疯子!这地方的人,全他妈是疯子!”
此刻,许华倒在血泊之中,身下汇聚成一片血坑。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疼。
相反,他嘴角微微扬起,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只觉得……爽。
那口憋了半辈子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许华双膝深陷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湿透。
他低着头,雨水顺着额前湿漉漉的发丝不断滑落。
“外曾祖母……您以前说,要我做个好人。我……我没做到。”
一滴雨落在他的眼角,顺着鼻梁滑下。
“我是个废物,连饭都吃不饱,连鬼子来了都只能躲……可今天,我亲手干掉了鬼子……
替您,报仇了。”
“外曾祖母……我……终于有脸来见您了。”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随即又浮现出斑驳的光影。
炊烟袅袅,山峦静谧。
雪白的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
那年冬天,风雪呼啸,天地一片苍茫。
外曾祖母披着破旧的棉袄,佝偻着背,却依然坚定地牵着他的手。
她边走边回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慈爱。
“小胜啊,人活着,心得干净。哪怕穷,哪怕苦,也不能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现实重新撕裂他的意识。
可他还是猛地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
“你们这些畜生,一个都别想活!”
话还没说完,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咙。
他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面前的泥水中。
他单手撑地,身体摇晃,几乎要栽倒。
可他硬是咬着牙,用残存的意志扭过头,死死盯住那几个正朝他逼近的身影。
“我恨……恨没把你们……全送下地狱……”
大野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鲜血喷溅在枯黄的树叶上,染红了一片片。
直到几名手下冲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才将他拉开。
一人颤声劝道:“队长,他……没气了,真的……死透了。”
“他妈的,一枪没崩准,两颗子弹就打完了!这贱命,值个屁!值得我浪费子弹?!”
另一边,林子深处。
孟清澜紧紧搂着晚晚,两人缩在老松树粗壮的树干下。
四周漆黑,只有远处接连不断的枪声划破寂静。
孟清澜死死咬着嘴唇。
“呜……”晚晚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不住发抖,“怕……好怕……哥……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她话音未落,旁边一直懒洋洋躺着晒太阳的大橘。
忽然耳朵一动,猛地睁开眼。
它浑身橘黄的毛瞬间炸起。
紧接着,它一跃而起,弓起背,尾巴高高竖起。
“喵嗷!”
它低低地吼了一声,声音短促。
随即,那团灰影猛地一窜。
枝叶微微晃动了几下,很快便归于寂静。
只留下几片飘落的枯叶,证明它曾来过。
孟清澜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紧紧锁定在枪声响起的方向。
那片昏暗的林间空地,正是她刚才与那两个日本兵狭路相逢的路口。
他们,怕是遇上许华了。
“晚婉,姨姨刚才在林子里,碰见几个坏人。他们眼神凶得很。你现在不能出声,也不能乱跑。”
她顿了顿,望着晚晚懵懂却安静的脸。
“你先和大橘躲一会儿,乖乖的,别出来。等姨姨去看看情况,要是安全了,我立刻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记住,一定要等我回来。”
晚晚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晚晚……会,保护,寄几。”
孟清澜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热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晚晚软软的头发。
她牵着晚晚的手,一步一步。
那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树干粗壮,树皮斑驳。
靠近根部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树洞。
洞口不大,成年人根本进不去。
但对于一个瘦小的孩子来说,却刚刚好能钻进去。
“来,晚晚,钻进去。”
孟清澜半蹲着身子,一手托着晚晚的背,一手扶着她的肩膀。
晚晚没有挣扎,顺从地缩起双腿。
孟清澜立刻扯过身边的藤蔓,又拾起厚厚的落叶。
她反复检查,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树洞,就是她能给孩子的最后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