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缓缓站起身,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她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蹲在树根旁的大橘的脑袋。
“我知道你听懂人话。”
“你不是普通的猫,你跟了我这么久,护了我这么久。我走之后,麻烦你,替我守着她。”
“要是有人靠近树洞,不管是谁,你都要想办法提醒她,或者赶走他们,好吗?”
大橘耳朵动了动。
它没有叫,只是轻轻甩了甩尾巴。
紧接着,它张开嘴,发出一声极轻的“喵”。
树洞里,晚晚趴在里面,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磨得发亮的小熊。
那熊的一只耳朵已经歪斜,另一只眼睛掉了半边,布料也褪了色,但她是她唯一的伙伴。
她的小手搂着熊的脖子,脸颊贴着它粗糙的绒毛。
“晚晚……保护,熊。”
孟清澜跪在树洞前,目光透过藤蔓的缝隙。
她忍不住笑了,嘴角弯起。
可那笑还没展开,眼里的泪就滚了下来。
“好孩子。”
她低声说,声音哽咽。
“你是最棒的。”
“好,晚晚最乖了。在姨姨回来前,你千万别离开树洞,哪怕听到任何声音,哪怕觉得饿了、冷了,都不要出来。听见没?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孟清澜又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头发。
随即收回手,神色一敛,目光沉静地望向前方被浓雾笼罩的山路。
空气湿冷,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扑在脸上。
她站在原地,眉头越皱越深。
那些人连藏都不藏了,直接动了真家伙。
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暴露行踪,也意味着他们有恃无恐。
她故意挑雾最浓的地方走,每一步都选在低洼隐蔽的角落。
脚下的路崎岖难行。
碎石横亘,荆棘缠脚,地面湿滑泥泞。
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个踉跄。
但她每一步都踩得稳,重心始终控制得极好。
身影也尽量贴着树影挪动,利用粗壮的树干遮蔽身形,借着岩石的遮挡前进。
孟清澜握紧了上山时顺手带的那根铁管。
——
枪声炸开的那一刻,傅明潇正往洮山背阴面艰难爬行。
他的左手撑在湿滑的岩石上,右腿发力蹬起。
突如其来的枪响划破寂静,他猛地抬头,额前碎发随动作扬起,直刺声源方向。
那是山腰偏东的位置,距离不远,大约八百到一千米之间。
旁边谢行简也被吓得一怔,耳朵捕捉到回荡在山谷中的余音,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
“京城里管得这么严,谁还敢私下藏?!”
他们原本就在附近执行一项秘密排查任务。
孟清澜的电话打来时,两人正坐在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啃着干面包,水壶里的温水已经凉透。
她语气急促,只说了四个字:“山上出事。”
傅明潇一听,脸色骤变,连背包都没顾上拿,抓起战术外套就站起身,一边拨通联络频道,一边拽着还在咀嚼的谢行简冲了出来。
谢行简一路上都在嘀咕,嘴里含着面包,说话含糊不清。
“你这婚,结得真够离谱。堂堂行动组长,为了个刚领证的女人撂下任务往山上跑?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
他压根不信孟清澜能惹出什么大动静。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文职出身的情报分析员。
更不信傅明潇能为了她撂挑子跑过来。
在他看来,这完全不合逻辑,近乎冲动。
“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点?”
谢行简喘着气跟在他身后,语气中带着不满。
“她就是个添乱的!万一是个误报呢?你这可是擅离职守!”
傅明潇脚步未停,呼吸平稳。
“她不会骗我。我信她。”
谢行简当时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一句。
“啧,典型妻管严。”
可现在,进了山,脚踩在潮湿的苔藓上。
四周静得诡异,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可就在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两声沉闷的枪响。
“这都敢明着开火……”
谢行简的脸色终于变了,声音压得很低。
“这不是打猎,也不是闹着玩。这是实弹交火。”
傅明潇脸一沉,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谢行简见状,心头一紧,立刻察觉到事态非同寻常。
不敢再有半分迟疑或废话,连忙提起衣摆,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道一路追去,脚下踩着湿滑的苔藓与碎石,发出窸窣声响。
刚走到半山腰,浓雾缭绕之间,忽然晃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在灰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被吞没。
傅明潇没有出声,神情凝重得近乎铁青,右手却已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腰间的枪柄。
他和谢行简迅速对视一眼。
两人虽未移动脚步,但全身的肌肉已然绷紧。
那人影在雾中又晃了两下,踉跄几步,并未选择躲藏。
反而朝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近。
“傅首长!”
伴随着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李司机终于从浓雾中冲了出来。
“我……我迷路了!在这山上绕了大半天,走哪都是一个样,到处都是树、都是雾……可算……可算见到活人了!”
傅明潇这才缓缓松开握在枪柄上的手。
他迅速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一个?晚晚呢?孟清澜呢?”
李司机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一口气把进山后发生的事全都倒了出来,语无伦次却满含恐惧。
“我们……我们接到电话说有人跟踪,夫人说不能久留,让我赶紧开车转移。可刚转上这条小路,轮胎就爆了……我们只能下车往山上跑……结果……结果她在山坡那儿踩空了,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下坠……”
他说着,抬起仍在发颤的手指,指向山坡下方那片被雾气笼罩的陡坡。
“我当时拼命喊她名字,喊了好几声……可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去那边找了很久,草丛翻遍了,沟壑也探过了……人没了!真的不见了!”
谢行简心里猛地一沉。
他确实讨厌孟清澜,打心眼里不喜她的倔强。
还有她对傅明潇那种近乎偏执的牵绊。
可他太清楚了。
那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妻子,也不是简单的伴侣。
她是傅明潇的命。
是他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是他所有情绪的锚点。
谢行简张了张嘴,喉咙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