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太后僵硬的坐姿有了反应,脖子一寸寸转动,视线落到萧煜脸上,嘴角一点一点扯起弧度,故作淡然地笑了。
“煜儿,这么多年来,母后对你不好么?本来锐儿有的,你也有。只是在生辰上,因你母妃的关系,哀家从不方便给你过生日,却也不曾薄待你。”
“就连后面诸位皇子们争储斗争,哀家也是尽力在保全你,才让你在夺嫡的祸事里幸免于难。”
“这么多年了,煜儿还是信不过哀家吗?”
萧煜站姿笔挺,双眼平视太后,语气依然恭谨:“并非是儿臣信不过母后,是现在情势如如此,诸多眼睛,耳朵都看到听到了,若不查一个水落石出,如何平息舆论,平息人心?”
太后嘴角的笑容更多,点点头:“煜儿言之有理,既然要查,就查吧,哀家问心无愧。”
说完,视线移开,不再看着萧煜,而是看向之前沈静仪做的皇后宝座,微微闭目。
站在太后身边的芳芸脸色依然难看,交叠握住的双手也是越握越紧。
等查验开始的时候,御膳房总管,以及内务府总管,还有带来的后宫膳食记档全部取出,当着几十双眼睛的面,把记档从封了锁的盒子里取出,在众人面前打开。
御膳房总管已经年逾六十,是整个御膳房里资历最老,做事时间最长的人。
自然也是和十五年前的副总管王硕一起共事过,认识王硕的笔迹。
而内务府总管同样也是老人,见过手札和记档上王硕手写签名后,点头确认。
“启禀陛下,皇后,这记档上的签字和虞贵嫔手中所呈手札上的字迹,一模一样。都是王硕的笔迹。”
萧煜淡淡嗯了一声,又看向秦修竹,“这手札,你是如何得来的?”
秦修竹上前一步,撩开长袍下摆跪伏在地,回答道:“启禀陛下,是当年王硕饮酒意外猝死后的,在他所住的寝室床上枕头里发现的。”
“因他当时已经无儿无女,其余家眷远亲又在外地,故而身上许多值钱财物被伺候他的小太监瓜分干净。”
“但他所穿所用的贴身衣物,因旁人嫌晦气,便都随手丢了,交给奴才这个新入御膳房做杂事的小太监去办。是奴才在焚毁之时,从枕芯里发现。”
“好。”萧煜颔首,又看向裕太妃,“裕太妃,朕听闻你也要告发太后,还手写了一份证据?”
“正是。”裕太妃对萧煜恭敬福身后,把早就写好的一大张口供双手递上。
跟着萧煜进来的李得全马上过去接来,转递给萧煜。
沈静仪也在一旁说:“陛下,方才臣妾已经看过上面所书,言之凿凿,颇有依据。但兹事体大,臣妾一人不敢擅自定夺,还请陛下亲自审理。”
“皇后做得很对。”萧煜冰冷的言语缓和了下来,“辛苦皇后了。”
沈静仪微微一笑,心中却很清楚,像是这种事情,由萧煜亲自出面料理最稳妥,日后不管是哪一方赢了,都与她无关,而且,若是太后倒了,对她而言未必有坏处。
萧煜拿起李得全呈过来的证据,粗略扫了一眼。
芳芸却在此刻突然对着萧煜跪下,大声道:“陛下,这都是裕太妃与太后娘娘结怨,故意写这些东西栽赃给太后的!”
裕太妃马上道:“是否栽赃,只要一查就知道了。不要以为当初杀掉了惠妃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婢,就没有人知道你们做的歹毒事情。”
“那香棋和画琴虽然惨死,可却不是每一个惨死人的家眷,都愿意拿上你们的脏钱去苟活。”
“你,还有你表哥沈世昭一起联手做的事情纵然隐蔽,可天理昭昭,总有人记着!”
太后也在此刻总算是睁开双眼,回应了一句:“裕太妃,你说的事情,哀家一概不知。”
“哀家的确是将惠妃身边的两个近身宫女收进宫里,可此事也是当初皇后所为,与哀家有何关系?”
“嗬,和你无关?”裕太妃冷笑,“若说画琴的死因,我不敢肯定咬死是你所为,但是香棋之死,一定和是你干的!”
“你当初与安太妃合谋的时候,不就是商量着,给香棋身上提前涂上了可以吸引狼犬发狂的香粉。”
“而你假意让香棋去安太妃宫里取物,还让安太妃支走院内宫女太监,不就是为了让香棋惨死么!”
太后没有说话,跪地的芳芸却为太后辩驳:“裕太妃这话太过可笑,香棋之死,不过是一场意外,你如何断言是太后娘娘指使?”
“安太妃如今尚在,如何不敢问一问安太妃?”
“问她有什么用?”裕太妃嗤笑,言语里尽是不屑,“安太妃这些年来被你与盛月兰威逼利诱,早就成了你们养的一条走狗,问她不过是得到假话!”
虞瑶在此时站起来,慢悠悠地道:“不过,虽然安太妃说的是假话,可是……我却找到了香棋的家眷。”
“如若当初真的死于意外,为何要给家眷一大笔抚恤银子,还要威胁对方远离京城,终身不得入京的话?”
芳芸一脸惊愕,“什么?”
“时隔多年,难道你们不记得了,香棋也是有父母兄弟的?”虞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容慢慢消失。
“我已经提前把香棋一家接到了京城,这么多年,他们家求告无门,还被太后你的表哥沈世昭打断了一条腿丢进牢房。”
“你虽然是和香棋惨死的事情摘开的干干净净,可你的表哥沈世昭却不干净,在你诞下十三王爷以后,他见你日益受宠,行事也愈发残暴。”
“香棋兄长状告之时恰逢你表哥得意之时,私下授意县丞的时候,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人活在世,所行之事必有蛛丝马迹。”虞瑶的微微昂首,看向芳芸的目光愈凛然坦荡。
“沈世昭威胁县丞打断香棋表哥的腿,这件事,我一样也托了我大哥虞瑄找到了人证。”
“若不是今天准备齐全,你认为……我会站出来指认你们吗?”
“现在香棋一家就在承天门外的马车里候着,只要陛下一句话,就可以召进宫内对峙,我敢,裕太妃也敢,只是太后,你敢吗?”
虞瑶的声音越发铿锵有力,“你该知道,只要香棋一家真的进宫,太后你的罪证就做实了。”
“若现在主动认罪,兴许陛下顾念母子之情,会从轻发落,不然,恐怕向芳芸这种贴身嬷嬷第一个被活剐!”
话音未落,本就跪地的芳芸猛地开口:“陛下息怒,奴婢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