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酱油炒饭,鸡蛋金黄金黄的,混着酱油香,影吃了三大碗。安安坐在怀里抢着吃,饭粒粘得满脸都是。“你看你,”莫语往影脸上抹了把饭,“跟安安一个样,吃成花脸猫。”影嘿嘿笑,往她嘴里塞了口饭:“你也尝尝,比你做的菜粥香吧?”莫语白了他一眼:“就你能,下次让你做。”
夜里,影坐在灯下给胖小子刻木弹弓,比上次那把铁的轻巧,弓身上刻了只小老虎。莫语坐在旁边补袜子,线在破洞上绕来绕去,像在织一张小网。“你说,”莫语突然开口,“胖小子带的酸菜,同学爱吃不?”影头也不抬:“肯定爱吃,咱腌的酸菜,比城里酱菜铺的强多了。”他往弹弓上涂了点桐油,“等他回来,给他这把木弹弓,比铁的顺手。”
安安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啥,影赶紧把被子给她掖好。莫语往他手里塞了个热红薯:“老李头下午送来的,甜着呢。”影咬了一口,甜汁流到手上:“这日子,真比红薯还甜,咋过都不够。”莫语往他身边靠了靠,俩人没说话,就听着窗外的风声,还有灶膛里偶尔“噼啪”响的火星子。
院墙上的白菜干晒得差不多了,风一吹,“哗啦哗啦”响,像谁在拍手。影把红薯核往灶膛里一扔,火星子“扑棱”窜起来,映得俩人的脸暖暖的。这日子啊,就像这酱油炒饭,看着普通,混在一块儿却香得很,有饭香,有蛋香,还有酱油的咸,咂摸咂摸,全是让人踏实的味。
影把红薯核往灶膛里一丢,火星子溅到青砖上,像撒了把碎金。“明儿得去看看胖小子他们,”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这都去学堂好几天了,酸菜吃没吃着?”
莫语正给安安缝虎头鞋,针尖在布面上扎出密密麻麻的小眼:“你就是瞎操心,胖小子娘昨儿还说,俩孩子在学堂把酸菜分给同学,个个吃得直咂嘴。”她把鞋往安安脚上一比,“你看这鞋,配你那布老虎,开春穿正好。”
天刚蒙蒙亮,影就揣了俩热窝头往学堂赶。路上碰见卖豆腐的张婶,推着板车“吱呀”响。“影小子,去看孩子啊?”张婶往他兜里塞了块热豆腐,“给胖小子他们尝尝,刚出锅的。”影接过来,烫得直换手:“谢婶子,回头让莫语给您送点酸菜。”
到了学堂门口,正赶上课间,胖小子举着木坛跟同学显摆:“看,这是俺影叔刻的,里面装的酸菜,酸得能掉牙!”二丫在旁边举着竹笔筒:“俺这山楂干才好吃,甜津津的!”影倚着门框笑,刚要喊他们,先生走出来:“影兄弟来了?快进来喝碗茶。”
影进了屋,先生给他倒了碗粗茶:“你家这俩孩子,带的酸菜和山楂干,把学堂的馋虫都勾出来了。”胖小子和二丫也跟进来,胖小子往影手里塞了张纸:“影叔,俺给你画的枪,比你刻的还威风!”纸上的枪歪歪扭扭,枪杆却画得老长,影瞅着直乐:“比俺刻的强,有气势。”
晌午头,影带着俩孩子往家走,胖小子扛着影的胳膊,二丫牵着影的衣角,像俩小挂件。“影叔,”胖小子突然说,“俺同学都想要木坛,你能给他们刻不?俺让他们拿糖换。”影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倒会做买卖,等有空的,刻几个简单的。”二丫接话:“俺要蝴蝶,给女同学换头花!”
路过王大哥的酱油摊,王大哥往孩子们手里塞了块糖:“刚买的,橘子味的。”胖小子含着糖说:“王大爷,俺影叔做的酱油炒饭可香了,比学堂的饭好吃。”王大哥乐了:“那是,你影叔啥都会,就是嘴笨。”影瞪了他一眼,却往他摊上放了个窝头:“刚买的,热乎。”
到家时,莫语正往院里晒萝卜干,安安坐在学步车里围着萝卜干转,小手总想抓。“你看这丫头,”莫语笑着把安安抱起来,“跟你一样,见啥吃啥。”影把胖小子的画往墙上贴:“你看胖小子画的枪,有进步不?”莫语瞅了瞅:“比你小时候强,你小时候画的像烧火棍。”
下午,影蹲在院里给孩子们刻木玩意儿,胖小子在旁边递木渣,二丫帮着磨木头,仨人忙得满头汗。“影叔,”二丫举着块砂纸,“这蝴蝶翅膀咋磨不亮?”影接过砂纸:“得顺着木纹磨,跟梳头似的,不能瞎蹭。”说着给她示范,蝴蝶翅膀渐渐泛出光,像沾了露水。
老李头推着板车过来,车斗里躺着个旧风车,叶片断了一片。“影小子,帮俺修修呗?”老李头往院里瞅,“小孙子要玩,这风车转起来,比啥玩具都稀罕。”影找出块薄木片,照着叶片的样子削了片新的,往风车上一安,风车“呼呼”转起来,引得安安直拍手。
“影小子这手艺,绝了!”老李头举着风车乐,“给,刚收的旧书,上面有打仗的画,胖小子准爱看。”胖小子接过来,盘腿坐在地上就翻,嘴里“砰砰”学着枪响,二丫凑过去看,俩人头挨着头,倒不吵了。
太阳快落山时,影刻好了三个小木坛,两个蝴蝶,胖小子和二丫捧着往家跑,嘴里喊着“换糖去”。影站在门口看,莫语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碗绿豆汤:“快喝点,看你热的。”影喝着汤笑:“这俩孩子,咋就不知道累呢?”莫语靠在他肩上:“这样才好,热热闹闹的,不像以前冷冷清清。”
晚饭吃的菜团子就酸菜,影啃得香,莫语往他碗里夹了块豆腐:“张婶送的,嫩得很。”安安坐在怀里抢菜团子,小手里全是渣。“你看她,”影捏了捏安安的脸蛋,“跟胖小子抢吃的样,一模一样。”莫语笑:“等开春了,让胖小子教她爬树,俩捣蛋鬼凑一块儿,更热闹。”
夜里,影坐在灯下给风车刷漆,红的绿的涂得花花绿绿,像雨后的彩虹。莫语在旁边纳鞋底,针脚越来越密。“你说,”莫语突然开口,“等胖小子他们再大点,会不会忘了这些木玩意儿?”影头也不抬:“忘不了,这木头沾着汗味呢,跟日子似的,刻在心里了。”
安安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块木渣,影把她往被窝里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糖。窗外的风车还在转,“呼呼”声混着虫鸣,像支没唱完的歌。影把刷好的风车往窗台上放,跟木坛蝴蝶并排,倒像个小戏台。莫语往他手里塞了个热馒头:“刚蒸的,垫垫肚。”影咬了一口,暖得直叹气:“这日子,就像这馒头,实实在在的,咬一口,全是麦香。”
风从院墙上溜过,掀动了胖小子的画,枪杆在月光下晃,像真要开火似的。影搂着莫语的肩,听着屋里的小呼噜,心里踏实得很。这日子啊,就像院里的老槐树,看着普通,根却扎得深,枝桠上挂着的,全是热乎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