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喜庆气息还未完全散去,一个安静的午后,苏怀瑾独自提着个古朴的竹制茶盒,缓步走进了观澜茶舍。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帘,在茶室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茶舍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桂花余香。
“爸,您怎么一个人来了?”明澜正在整理茶具,见到父亲连忙起身相迎。
苏怀瑾笑着摆手,眼角泛起细密的笑纹:“让你妈在家休息,她说我们爷俩该好好说说话。”他的目光掠过女儿红润的面庞,最后落在她身后刚从书房出来的云衍身上,“正好,我带了饼好茶来。”
云衍快步上前接过茶盒,指尖触到竹篾温润的质感时,目光微微一动:“这是...九十年代的老茶?”
“好眼力。”苏怀瑾轻轻抚过茶盒上那张已经泛黄的红纸,纸上墨迹虽已褪色,却仍能辨认出“甲戌年藏”四个清隽的字迹,“这是当年我父亲留下来的,他说要等到最重要的时刻才能开封。”
三人在茶台前落座。苏怀瑾执意要亲自泡茶,他净手焚香的动作一如往昔站在讲台前板书般从容。当热水注入紫砂壶时,陈年普洱特有的醇厚茶香瞬间在茶室里弥漫开来,像是打开了时光的封印。
“尝尝。”苏怀瑾将第一杯茶汤推到云衍面前,深红的茶汤在白瓷杯里荡漾,映着他格外郑重的眼神。
云衍双手接过茶杯,先观其色,再闻其香,最后才小口品饮。茶汤入口醇滑,陈香绵长,带着岁月沉淀后的甘甜。“茶气醇厚,底蕴绵长,是好茶。”他放下茶杯,真诚赞道。
“就像为人父母的心。”苏怀瑾望着杯中荡漾的茶汤,声音温和,“澜澜小时候,我总担心她太过单纯,将来会吃亏。后来她经历那么多坎坷,我这才明白,孩子的路终究要自己走。我们做父母的,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时,递上一杯热茶。”
明澜眼眶微热,伸手覆上父亲布满老茧的手:“爸...”
“晏晏最近在准备物理竞赛?”苏怀瑾忽然转向云衍,语气轻松自然,“上周我去学校开家长会,听他说你帮他整理了近二十年的竞赛真题?”
云衍微微颔首:“只是些基础指导,他很有天赋。”
“不止吧?”苏怀瑾露出洞悉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孩子现在看你的眼神,比当年看我还崇拜。昨天还特意给我讲解你教他的北冥星象图,说得头头是道。”
茶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红泥小炉上的煮水声咕咕作响。苏怀瑾又斟了一轮茶,这次将两杯茶同时推到女儿和女婿面前。
“云衍啊...”老教师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他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良久才继续道,“我这个做父亲的,没能护好澜澜前半生。现在...我把她和晏晏,都交给你了。”
云衍郑重地接过茶杯,茶汤在他手中纹丝不动,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暖:“爸,您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
暮色渐沉,茶已过三巡。苏怀瑾起身告辞时,特意在院中停下脚步,拍了拍云衍的肩膀:“下周学校有个科普讲座,晏晏推荐你去讲天体物理。记得准备得通俗些,初中的孩子们才听得懂。”
明澜送父亲到门口,回头看见云衍仍站在茶台前,手中捧着那个空茶杯,目光深沉地望着茶台上那饼已经拆开的老茶。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走到他身边。
云衍抬头,眼中闪过罕见的柔和:“方才爸说...这是爷爷生前珍藏的茶。”
明澜这才想起,祖父生前最爱收藏好茶,却总说“好茶要配好时光”,一直舍不得喝。如今这饼茶跨越三代人,在这个平凡的午后找到了它最好的归宿。她伸手轻抚茶饼,感受着茶叶在指尖传递的温润触感。
“爷爷若是知道这茶是用来...”她的话未说完,便被云衍轻轻拥住。
夜色渐浓,茶舍里还萦绕着那缕若有若无的陈香。就像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在岁月沉淀后,愈发醇厚绵长。窗外,晏晏放学回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年清朗的呼唤声打破了静谧:“爸,妈,我回来了!”
云衍与明澜相视一笑,同时应声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