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日化厂拿下百万美金订单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就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圈子。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高慧兰。
她在电话里足足惊叹了三分钟，最后激动地说：“晚念，你真是我们京城女性的骄傲！”
“你等着，我这就让你高伯伯，把你们厂树立成全市的改革典范！”
秦老和吴大炮也很快知道了。
吴大炮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江晚念的办公室，在电话里中气十足地吼道：“好样的！丫头！你这比我打一场大胜仗还给咱们国家长脸！”
“缺什么跟吴爷爷说，谁敢不给你批，我亲自上门去找他！”
秦老则更含蓄，他让孙秀云送来了一幅他亲笔写的字。
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国货之光”。
这四个字，比任何批文都有分量。
江晚念当即让人把它装裱起来，挂在了厂长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工厂里更是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工人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豪和兴奋。
“听说了吗？咱们厂的产品，要卖给外国人了！一百万！还是美金！”
“我的乖乖，那得多少钱啊！”
“以后咱们也是给国家赚外汇的人了！走出去腰杆都挺直了！”
而这笔钱，也很快遇到了它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难题——结汇。
在这个外汇管制极其严格的年代，一笔一百万美金的巨款，如何合法地进入公司账户，是一个大问题。
江晚念没有自己瞎闯，她带着合同，直接去了高慧兰家。
高慧兰的丈夫，市经济发展部的刘主任，亲自接待了她。
刘主任对江晚念的态度，比之前客气了何止十倍。
他仔细看了合同，又打了几个电话，最后给江晚念指了条明路。
“晚念同志，这事我已经跟市里和国家外汇管理局的同志都沟通过了。”
“特事特办！你们南华厂作为国家重点扶持的出口创汇企业，可以开设一个独立的外汇账户。”
“这笔钱，百分之三十需要按照国家牌价兑换成人民币。”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可以作为外汇额度，保留在你们的账户里，用于进口国外的先进设备和技术。”
这个结果，比江晚念预想的还要好。
她不仅解决了钱的来源问题，还得到了宝贵的外汇使用权。
这意味着，她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用“进口”的名义，把空间里那些更先进的设备，一点点地搬出来。
一周后，蒂法集团五十万美金的预付款，打入了南华日化厂在国家银行新开设的账户。
江晚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工厂广场，再次召开了全厂职工大会。
这一次，广场上人山人海，连家属院的老人和孩子都跑来看热闹。
“同志们！”
江晚念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一个角落。
“今天，我们开个发钱大会！”
她话音刚落，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上个月，我们厂，总共创造了超过一百五十万人民币的产值！”
“这其中，有我们管理层的功劳，有我们技术人员的功劳，但最大的功劳，属于我们每一位，奋战在一线的工人同志！”
“我之前说过，南华不养闲人，但也绝不亏待任何一个功臣！”
“现在，我宣布，全厂发放上月奖金！总金额，十万块！”
十万块！
人群彻底沸腾了！
工人们的眼睛都红了，激动地又笑又跳。
马伟带着他的兄弟们，再次抬上了几个装满现金的麻袋。
高左岩拿着一份名单，开始大声念名字。
“生产一部，王建，奖金，三百元！”
一个黝黑的汉子激动地冲上台，从江晚念手里接过厚厚一沓大团结，咧着嘴笑得合不拢嘴。
“技术部，林珊，奖金，一千元！”
“生产顾问，高左岩，奖金，一千元！”
奖金一直发了两个多小时。
普通工人最少的也拿到了一百多块，抵得上他们以前好几个月的工资。
发完钱，江晚念又宣布了一个消息。
“从今天起，厂里将为所有正式职工，缴纳养老和医疗保险！”
“我们还要建新的职工宿舍，建子弟学校，建托儿所！”
“我要让所有南华厂的职工和家属，都能看得起病，住得上房，孩子有学上！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地，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奋斗！”
“江厂长万岁！”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紧接着，“江厂长万岁”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工人们的脸上，不再仅仅是为了钱的兴奋，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这一天，江晚念彻底在南华厂，封了神。
这场声势浩大的发钱大会，自然也引来了媒体的注意。
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江晚念的办公室。
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性，齐耳短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卡其布套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她的眼神很亮，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锐利。
“江厂长，您好，我叫宋清，是《人民展望》报社的记者。”
《人民展望》，这个年代最权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之一。
“宋记者，你好。”江晚念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地请她坐下。
“江厂长，我这次来，是想对您和南华厂，做一个深度的专题报道。”
宋清开门见山，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我们报社认为，南华厂的成功，为我们国家正在探索的经济改革，提供了一个非常宝贵的范例。”
“我们想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让全国人民都看到。”
江晚念心中一动。
被官方媒体树立成典型，就等于多了一层最强大的护身符。
但同时，也意味着她和南华厂，将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个人很荣幸，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时机。”
江晚念谨慎地回答。
“江厂长，您不用担心。”宋清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
“我们的报道，会严格遵守宣传纪律。我们只写成绩，只写正能量。”
江晚念还在犹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珊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甚至忘了跟宋清打招呼。
“厂长。”
她将一份报告递给江晚念，压低了声音说：“‘鎏金岁月’的生产，可能要停下来。”
江晚念心里咯噔一下，接过报告。
“怎么回事？”
“是催化剂。”林珊的脸色很难看，“就是您之前给我的那种，我们命名为‘南华一号’的特殊矿物。”
“我们对它进行了分析，它的结构……非常特殊，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人工合成。而您给我的那一小批原料，已经快用完了。”
“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最多只能再生产一百瓶。”
“可是，蒂法集团的订单，是一千瓶！”
江晚念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她知道林珊说的“催化剂”是什么。
那是她从空间里取出的，混合了灵泉水沉淀物的特殊晶体。
她没想到，这东西的消耗量会这么大。
更没想到，它竟然无法被这个时代的科技所复制。
麻烦了。
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她刚刚签下百万美金的合同，转眼间，就面临着无法交货的巨大危机。
这要是违约，不仅是赔钱的问题。
整个南华厂，甚至国家的声誉，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