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片落在地上的纸屑，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的棱角。江逾白的手还扣着我的手腕，掌心温热，脉搏稳得不像话。
他先松了力道，却没放开，只是转了个方向，牵着我往前走。
“去医务室。”他说。
我没问为什么。走廊的光落在他肩线，衬衫第三颗扣子没系，露出一点锁骨下的阴影。我低头看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跟着他走，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拽着，越靠近他，呼吸就越浅。
医务室门虚掩着，灯亮着。白炽灯照在药柜玻璃上，反出冷光。他松开我的手，径直走到角落的诊疗床边坐下，卷起袖子。
“你刚才划伤的地方……”我开口，声音有点哑，“还在流血吗？”
他没答，只抬起手臂，露出小臂内侧一道细长的红痕，边缘已经结了薄痂。我走近一步，伸手想碰，又停在半空。
“怕疼？”他忽然问。
“不是。”我摇头，指尖终于落下，轻轻碰了那道伤，“是怕碰了，就收不回来了。”
他笑了下，没说话，反而把体温计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我。
银色探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接过，指尖发凉。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亲密接触任务已激活，请完成体温测量】。
我盯着那根细长的金属杆，心跳突然加快。
测谁的？
我犹豫着，抬眼看他的嘴——唇线清晰，呼吸很轻。下一秒，我猛地抬手，把探头塞进他嘴里。
“你先测。”
动作太快，我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没躲，也没笑，只是含着探头看我，眼神沉得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正要抽手，他忽然咬住探头，不让我拿走。
温热的唇齿裹着金属，呼吸喷在我指背上。我指尖一颤，差点松手。
“现在，”他含糊地开口，声音低哑，“你的体温也参与测量了。”
我没动，也没抽手。心跳像撞在胸口的墙，一下一下，震得耳膜发麻。
显示屏亮起，数字跳动：36.8。
然后，红光突然闪起。
“警告：双向情感过载，建议执行接触隔离。”
我猛地后退半步，手终于从他唇间抽回。体温计还在他嘴里，他却笑了，缓缓将探头取出，指尖擦过唇角。
“系统怕了。”他说，“它不知道，我早就过载了。”
我不敢看他，转身想走。手刚碰到门把，手腕又被扣住。
力道不大，却稳。
我回头，他正盯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烧。
下一秒，他另一只手扯开衬衫前襟。
纽扣崩开两颗，露出胸口贴着的透明贴片。屏幕上跳动着两行数据：
“JYb 心率：148”
“Lx 同步率：99.7%”
我呼吸一滞。
他没松手，反而往前一步，把我抵在门上。贴片边缘印着一行小字：“LYx生命体征监护仪”。
“从你走进教室的第一秒，”他声音哑得不像话，“这里就刻着你的名字。”
我摇头，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不是任务。”他盯着我眼睛，“不是系统。是我的命。”
我抬手想推开他，指尖却落在他胸口，压在那块贴片上。数据跳了一下，心率飙到152。
“你疯了。”我低声说。
“早疯了。”他低笑，“七年前就疯了。”
我猛地抽手，可他顺势将我拉近，额头抵上我的。呼吸交缠，体温在皮肤之间流动。
“系统警告了。”我试图找回理智，“它说要隔离。”
“那就毁了它。”他说，“我不需要它告诉我，我喜欢你。”
我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那些任务：打招呼、借笔记、递水……原来每一次靠近，都是他在等我。
“你为什么不说？”我问。
“怕你不要。”他声音轻下来，“怕你只当我是借笔记的那个人，是递纸条的陌生人。”
“可你现在撕了衬衫。”我睁眼看他，“像要全世界都知道。”
“早就想撕了。”他低笑，“穿这么久，就为了盖住它。”
我指尖又碰上那块贴片，数据还在跳。同步率升到了99.8%。
“它会崩溃。”我说。
“让它崩。”他扣住我的手，按在他心口，“这里只认你。”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支笔——和刚才在纸屑上写字的同一支。笔帽还带着体温。
我抬手，在他裸露的胸口写下一个字。
“林。”
墨迹顺着皮肤滑落一点，像泪痕。
他没动，只看着我。
我又写下一个字。
“溪。”
两个字并排，横在心口，正对着贴片。
他低头看，喉结动了动。
“现在。”我收回笔，声音很轻，“轮到你留下证据了。”
他忽然抬手，抓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拉进怀里。后背贴上门板，冷得一颤。他俯身，唇几乎贴上我耳垂。
“你以为这七年，”他声音压得极低，“我只贴了一个贴片？”
我没反应过来，他已松开我，低头重新系衬衫。动作慢，一颗一颗扣回去，像是要把刚才的失控一粒粒锁进布料里。
可那两个字还在，墨迹未干，在他心口微微发亮。
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抬眼看我。
“下次。”他说，“我不用贴片了。”
我盯着他：“那用什么？”
他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新的体温计。
“用你。”他把探头塞进我手里，“现在，轮到你测了。”
我握着那根冰凉的金属，指尖发烫。
他张开嘴。
我盯着他唇线，心跳又开始失控。
探头靠近他嘴唇的瞬间，他忽然抬手，覆上我的手背，引导它深入一点。
温热包裹住金属，也包裹住我的指尖。
显示屏亮起，数字跳动。
然后，红光再次爆闪。
“警告：生命体征同步异常，建议立即终止接触。”
他没动，唇齿间含着探头，看我。
我也没动。
同步率跳到了99.9%。
他缓缓吐出探头，带出一缕湿痕。
“最后一次警告了。”他说。
我盯着他湿润的唇，忽然抬手，把体温计反塞进自己嘴里。
他一怔。
我咬住探头，目光不闪。
显示屏疯狂闪烁，警报声拉长。
“警告：双系统过载，即将——”
声音戛然而止。
屏幕黑了。
他看着我，眼底有光在炸。
我缓缓取出探头，指尖擦过唇角。
“现在。”我说，“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他忽然伸手，将我拉进怀里。手臂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我靠在他胸口，听见两道心跳。
一道在贴片上跳动。
一道透过皮肤，撞进我耳朵。
他低头，唇擦过我发顶。
“系统要崩了。”他声音哑得厉害，“可我不怕。”
我闭眼，手贴在他心口。
同步率跳到了100%。
警报没再响起。
医务室陷入安静。
只有心跳声在响。
一声，又一声。
他忽然松开我，低头看贴片。
数据消失了。
屏幕一片漆黑。
他笑了。
“它放弃了。”他说。
我抬头看他，忽然发现他颈侧皮肤下有一点微凸，像是埋着什么东西。
我伸手碰了碰。
他没躲。
“还在吗？”我问。
“在。”他说，“一直都在。”
我指尖压了压，那点凸起微微震动，像心跳。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上面。
“这是最后的备份。”他说，“如果你忘了，它会提醒你。”
我摇头：“我不会忘。”
他盯着我，忽然俯身。
我以为他要吻我。
可他只是把唇贴在我耳边，轻声说：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我心跳一停。
他退开一点，看着我眼睛。
“你敢不敢。”他说，“把名字刻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