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海的海水刚泛起鱼肚白,厉沉舟正蜷在珊瑚丛里打盹——前半夜帮海龟爷爷把卡在礁石缝里的壳弄出来,后半夜又陪小丑鱼群赶跑了想偷鱼卵的海蟹,这会儿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突然,一阵尖锐的麻绳摩擦声刺破海水,紧接着,一张巨大的渔网“唰”地罩下来,正好把他裹在里面。厉沉舟瞬间惊醒,尾巴用力甩向渔网,可那渔网是用粗麻绳编的,上面还缠着细铁丝,他的鳞片刮在铁丝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谁?!”厉沉舟伸手去扯渔网,手指刚碰到麻绳,就被上面的倒钩划破,鲜血一下子渗出来,在海水中散开。渔网越收越紧,勒得他肋骨生疼,他能感觉到渔网正被往上拉,离海面越来越近——是打鱼人!他们肯定是看到了他的尾巴,把他当成了罕见的海怪。
“放开我!我不是鱼!”厉沉舟拼命挣扎,尾巴拍打着海水,溅起的水花在渔网里乱撞。可打鱼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觉得网里的“东西”力气大,拉得更用力了。当渔网终于露出海面时,刺眼的阳光让厉沉舟睁不开眼,他能听到甲板上有人喊:“好家伙!这么大的鱼!还是蓝色的!今天发财了!”
紧接着,一双粗糙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渔网里拖出来,扔在甲板上。厉沉舟趴在冰冷的甲板上,尾巴还在无意识地甩动,鳞片因为摩擦掉了好几片,露出下面粉嫩的皮肉,疼得他浑身发抖。他抬起头,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几个打鱼人,他们手里拿着鱼叉和刀子,眼神里满是贪婪——他们想把他杀了卖钱,或者当成稀罕物展览。
“别碰我……”厉沉舟的声音嘶哑,他想站起来,可尾巴被甲板磨得太疼,刚撑起上半身就又跌了下去。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跑了过来,正是苏晚。
苏晚怎么会在这里?厉沉舟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小王说过,苏晚被家人接去国外治疗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边?
苏晚跑到渔船旁边,看到趴在甲板上的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拍着手,笑得像个孩子:“哎呀!这不是厉沉舟吗?你怎么变成鱼了?还被人网住了!干得漂亮啊打鱼的大哥!你们可真厉害,连他都能抓住!”
厉沉舟看着苏晚脸上的笑容,心里又冷又疼——她还是没好,还是把戏里的事当真了,甚至把他现在的样子当成了新的“剧情”。他想跟苏晚解释,想让她救自己,可刚张开嘴,就被一个打鱼人用绳子捆住了胳膊,绳子勒得他手腕生疼。
“小姑娘,你认识这东西?”一个打鱼人问苏晚,手里的刀子还在厉沉舟的尾巴旁边比划着,“这玩意儿看着挺稀罕,不知道肉好不好吃。”
“好吃!肯定好吃!”苏晚赶紧点头,跑到打鱼人身边,指着厉沉舟的尾巴,“你们快把他杀了,烤着吃!我以前听人说,美人鱼的肉最香了,尤其是尾巴上的肉,又嫩又滑!”
厉沉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苏晚,眼睛里满是震惊和失望:“苏晚……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忘了以前的事了吗?你忘了你给我买的烤红薯了吗?”
“烤红薯?”苏晚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那都是演戏!你别骗我了!你现在是鱼,我是来看你被吃掉的!快杀啊!我都等不及想尝尝了!”
打鱼人被苏晚说得动了心,其中一个人举起刀子,就朝着厉沉舟的尾巴砍下去。厉沉舟闭上眼睛,心里一片绝望——他没想到,自己复活一次,最后竟然要死在打鱼人的刀子下,还要被自己曾经在意的人看着吃掉。
可刀子迟迟没有落下来,反而传来一阵汽车刹车的声音。厉沉舟睁开眼,就见小王开着一辆越野车冲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小王跳下车,看到甲板上被捆住的厉沉舟,眼睛都红了,他朝着打鱼人喊:“住手!你们别碰他!他是人!不是鱼!”
打鱼人被小王的样子吓了一跳,举着刀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苏晚见小王来了,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跑到小王面前,拦住他:“你别过来!这是我跟厉沉舟的事,跟你没关系!他是鱼,就该被吃掉!”
“苏晚!你醒醒!这不是演戏!”小王推开苏晚,跑到渔船边,对着打鱼人说,“他是我的朋友,他只是生病了,才变成这样的!你们快把他放了,不然我就报警了!”
打鱼人看着小王身后的警察,又看了看厉沉舟——虽然厉沉舟有尾巴,但他的上半身明明就是人的样子,而且还会说话。打鱼人心里有点发慌,赶紧解开捆着厉沉舟的绳子,把他从甲板上扶下来。
厉沉舟靠在小王怀里,尾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看着苏晚,声音轻得像羽毛:“苏晚……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苏晚看着厉沉舟苍白的脸,还有他尾巴上的伤口,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可很快又被疯狂取代:“我记得你!你是厉沉舟!是那个骗我的皇帝!你变成鱼也是活该!我就是要看着你被吃掉!”
说完,苏晚突然转身,朝着海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跑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小王想追上去,却被厉沉舟拉住了:“别追了……她还没好……让她走吧……”
小王看着轿车绝尘而去,又看了看怀里虚弱的厉沉舟,心里又气又疼:“舟哥,她怎么能这么对你?你以前那么照顾她,她竟然想看着你被吃掉!”
厉沉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警察走过来,看着厉沉舟的样子,也很惊讶,小王赶紧解释说厉沉舟是得了一种罕见的皮肤病,才会看起来像“美人鱼”,警察虽然有点怀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打鱼人以后不要再随便捕捉“珍稀动物”,就离开了。
小王把厉沉舟抱上越野车,开车往小岛的方向走。路上,厉沉舟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大海,心里一片平静——他早就该知道,苏晚已经不是以前的苏晚了,她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回到小岛后,小王赶紧找了些草药,帮厉沉舟处理尾巴上的伤口。草药的味道有点苦,厉沉舟却一点都没觉得,他看着小王忙碌的样子,突然笑了:“小王,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这次真的就被吃掉了。”
“舟哥,你说什么呢!”小王眼眶红了,“我是你的助理,照顾你是应该的。以后我会天天来这里陪你,再也不让你遇到危险了。”
厉沉舟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小王是真心对他好,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只会给小王带来麻烦。他看着远处的大海,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要离开这个小岛,去更深的海里,那里没有人会打扰他,也不会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当天晚上,厉沉舟趁小王睡着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小岛。他没有告诉小王,只是在小王的帐篷里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王,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要去深海了,那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你不用找我,也不用想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写完纸条,厉沉舟最后看了一眼小岛,然后转身跳进海里,摆着尾巴,朝着深海的方向游去。海水中很安静,只有他尾巴摆动的声音,他看着头顶越来越暗的海水,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就是真正的“厉沉舟”,沉在海里,自由而快乐。
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小王就醒了,看到他留下的纸条,小王哭了很久,然后开车离开了小岛。但他没有放弃寻找厉沉舟,他买了一艘更大的游艇,装备了最好的潜水设备,每天都在蓝梦海的海面上寻找厉沉舟的身影,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再见到厉沉舟。
而厉沉舟,在深海里遇到了更多的朋友,有巨大的鲸鱼,有发光的水母,还有会唱歌的海豚。他跟着鲸鱼一起迁徙,跟着水母一起看海底的火山,跟着海豚一起跳跃出海面,看日出日落。他再也没有想起过陆地上的生活,也没有想起过苏晚和小王,他只是在海里自由地游着,做着真正的自己。
有时候,他会在深海的礁石上晒太阳,看着远处的海面,心里会想起妈妈说过的话:“沉舟侧畔千帆过。”他想,妈妈说得对,他就像一艘沉在海里的船,虽然不能再回到陆地,但他可以在海里找到新的生活,新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人,忘记了自己曾经叫“厉沉舟”,他只是一条生活在深海里的美人鱼,每天游来游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这才是对得起“厉沉舟”这个名字的生活——沉在海里,却永远不会被淹没。
厉沉舟在海底游到第三百二十七天时,突然被一阵熟悉的香气勾得停了下来。那香气混在咸湿的海水里,竟带着点干燥的暖意——是菊花,跟他以前在洛阳片场宿舍窗台上种的那盆“墨菊”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甩着蓝色的鱼尾,循着香气往浅海游。越靠近海岸,香气越浓,还夹杂着泥土的腥气。等他游到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旁,悄悄探出头,才看清岸边的景象:一片不大的菜园里,种着十几株菊花,墨紫的花瓣裹着金黄的花蕊,正是他当年亲手种的品种。而蹲在菜园里浇水的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头发用根木簪挽着,不是苏晚是谁?
厉沉舟的心猛地一紧——自上次渔船事件后,他以为苏晚早就离开海边了,怎么会在这里种菊花?他刚想喊她,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赶紧缩回脑袋,只留双眼睛盯着岸边。
苏晚浇完水,坐在菜园边的石头上,从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后对着菊花比划着什么。厉沉舟看得好奇,悄悄绕到礁石另一侧,借着浪花的掩护,慢慢往岸边挪。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小本子上画的是菊花,每一朵都画得仔细,旁边还写着字:“厉沉舟的菊花,第182天浇水,今天开了两朵新的。”
“我的菊花……”厉沉舟下意识扯着嗓子喊,声音在海面上飘着,带着点海水的湿意。
苏晚猛地回头,眼神里先是警惕,看到礁石旁露出的蓝色鱼尾时,又慢慢软下来。她站起来,往海边走了两步,疑惑地问:“什么你的菊花?”
厉沉舟赶紧往上探了探身子,指着菜园里的墨菊:“就是我养的菊花啊!当年我在片场宿舍种的,你还说它花瓣像墨汁染的,不好看!”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菊花,又低头看了看他的鱼尾,突然笑了,蹲下来对着他喊:“你的菊花很痒吗?不然你怎么在水里喊它?”
“不是啊!”厉沉舟急得摆了摆尾巴,溅起的水花打在苏晚裤脚上,“是我种的菊花!我当年走的时候没带走,你怎么会在这里种?”
苏晚听到“我种的”三个字,眼神晃了晃,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站起来,走到菜园里,摘了一朵开得最盛的墨菊,捏在手里转了转,声音轻得像风:“你走后,片场宿舍的花没人管,都枯了。我找花匠要了花种,在这里重新种的,每天都浇水,怕它再枯了。”
厉沉舟愣住了——他以为苏晚早把他的事忘了,没想到她会特意找花种,重新种他的菊花。他看着苏晚手里的墨菊,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尾巴轻轻拍着海水:“你……还记得我种的花?”
“记得啊。”苏晚把菊花举起来,对着阳光看,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你当时说,这花叫‘墨雪’,虽然花瓣黑,可花蕊像雪一样白,很特别。我以前觉得不好看,现在看着,好像也没那么丑。”
厉沉舟忍不住笑了,尾巴摆得更欢:“本来就不丑!是你审美差!”
苏晚也笑了,把菊花放在海边的石头上,对着他喊:“你要不要上来看看?它今天开得特别好,比昨天多了三朵。”
厉沉舟看着自己的鱼尾,又看了看苏晚,心里有点犹豫——他现在是美人鱼的样子,要是靠得太近,苏晚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变得疯狂?
苏晚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又往后退了两步,坐在石头上,手里把玩着刚才摘花时掉的花瓣:“我不碰你,就跟你说话。你在水里待久了,会不会冷?”
厉沉舟心里一暖,慢慢游到离石头不远的地方,尾巴轻轻搭在岸边的沙地上,有点凉,却很舒服。他看着菜园里的墨菊,问:“你在这里住多久了?就一个人吗?”
“住了半年了。”苏晚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我跟医生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他们就帮我租了这间木屋。每天种种花,看看海,也挺好的。”
厉沉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木屋,屋顶上还晒着几件衣服,烟囱里飘着淡淡的烟,看起来很温馨。他突然想起以前在片场,苏晚总说想找个有花有海的地方住,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只是身边少了他。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厉沉舟小声问,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苏晚低头捏着花瓣,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记得一些。记得我举着锄头打你,记得你躺在地上跟我说‘好吃吗’,也记得你给我买的烤红薯,记得你在片场教我念台词。”
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疯狂,只有平静:“医生说,我以前是把戏里的事当真了,分不清现实和演戏。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宫装女子,我们就是两个演员,演过一场戏而已。”
厉沉舟心里有点失落,却又松了口气——失落的是苏晚把他们的过去当成了“一场戏”,松了口气的是她终于恢复正常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伤害他了。
“那你种我的菊花,是因为记得戏里的事?”厉沉舟问。
苏晚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花瓣撒进海里,花瓣随着海浪飘到厉沉舟身边:“不是,是因为记得你。不管是戏里的皇帝,还是现实里的厉沉舟,你都是第一个给我买烤红薯,第一个教我念台词的人。我种这花,是想记住你,记住我曾经不是一个只会发疯的人。”
厉沉舟看着飘到身边的花瓣,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伸出手,想摸一摸苏晚的头发,又想起自己的手沾着海水,怕弄湿她的头发,又缩了回来。
苏晚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站起来说:“我要回去做饭了,你要不要在这里等我?我煮了红薯,跟以前你给我买的一样甜。”
厉沉舟赶紧点头:“好!我等你!”
苏晚转身往木屋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他喊:“你别乱跑,这里的海浪有时候会很大,别被卷走了!”
“知道了!”厉沉舟笑着答应,看着苏晚的背影消失在木屋门口,心里满是暖意。他看着菜园里的墨菊,又看了看身边的海水,突然觉得,就算变成美人鱼,待在海里,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还能再见到苏晚,还能再吃到她煮的红薯,还能看到自己种的菊花。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苏晚端着一个陶碗走出来,碗里装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红薯。她蹲在海边,把碗递到厉沉舟面前:“小心烫,我刚煮好的。”
厉沉舟接过碗,指尖碰到陶碗,温温的。他拿起一个红薯,剥开皮,咬了一口,甜得齁人,跟以前他给苏晚买的一模一样。他一边吃一边笑,嘴角沾了点红薯泥,自己都没发现。
苏晚坐在旁边看着他,也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给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嘴角沾到泥了,擦一擦。”
厉沉舟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太好吃了,忍不住。”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在水里吃红薯,一个在岸边看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暖的,海浪轻轻拍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声音,像在唱一首温柔的歌。
吃完红薯,厉沉舟把碗还给苏晚,看着菜园里的墨菊,问:“这些花,等冬天的时候会枯吗?”
“会啊。”苏晚点点头,“不过我找花匠要了花肥,等冬天来了,我就把它们移到屋里,明年春天再种到菜园里,这样它们就能一直开了。”
“那明年春天,我还能来看它们吗?”厉沉舟小声问,心里有点期待。
苏晚看着他,笑了笑:“当然能。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我每天都会在这里浇水,你来了就能看到我。”
厉沉舟开心地摆了摆尾巴,溅起的水花打在苏晚裤脚上,苏晚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你再溅水,我就不给你煮红薯了。”
厉沉舟赶紧停下,乖乖地趴在岸边,看着苏晚收拾碗碟。苏晚收拾好后,对着他喊:“我明天要去镇上买花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不过你得待在车里,不能让人看到你。”
厉沉舟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我好久没去镇上了!”
“当然可以。”苏晚点点头,“不过你得答应我,到了镇上不能乱跑,也不能出声,不然被人发现了,他们会把你当成怪物的。”
“我答应你!”厉沉舟赶紧说,心里满是期待——他终于能再去一次陆地,虽然只能待在车里,但也比一直待在海里好。
第二天一早,苏晚就开着一辆旧皮卡来海边接厉沉舟。她在车厢里铺了厚厚的毯子,还放了个装满海水的塑料盆:“你待在盆里,别出来,我很快就回来。”
厉沉舟跳进盆里,海水刚好没过他的尾巴,很舒服。他看着苏晚开车,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这是他变成美人鱼后,第一次离开海边,去镇上。
皮卡开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镇上很热闹,有卖菜的,有卖水果的,还有孩子们在路边追着玩。厉沉舟趴在盆里,透过车厢的缝隙往外看,觉得一切都很新鲜——他以前在城里待惯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小镇。
苏晚先去了花店买花肥,老板是个和蔼的老太太,看到苏晚,笑着说:“小姑娘,又来买花肥啊?你种的花肯定长得很好吧?”
“是啊,谢谢您的花肥,它们长得可好了。”苏晚笑着说,买了两袋花肥,又顺便买了一包菊花种子,“这是新出的品种,叫‘雪菊’,花瓣是白色的,我想试着种一种。”
老太太点点头:“这花好养活,你肯定能种好。”
苏晚付了钱,提着花肥和种子回到皮卡上,看到厉沉舟正趴在盆里,好奇地看着外面,忍不住笑了:“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镇上好热闹啊。”厉沉舟说,“比我以前待的城里热闹多了。”
“那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好不好?”苏晚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让别人看到你。”
厉沉舟赶紧点头:“我答应你!”
苏晚又开车去了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和肉,还买了一袋红薯:“你喜欢吃红薯,我多买些,以后每天都煮给你吃。”
厉沉舟心里暖暖的,看着苏晚忙碌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花,有海,有红薯,还有苏晚陪着他。
回到海边时,已经是下午了。苏晚把花肥和种子拿到菜园里,又把厉沉舟从盆里抱出来,放进海里:“你先在海里玩一会儿,我去煮红薯,等会儿喊你。”
厉沉舟点点头,摆着尾巴,在海里游来游去,时不时探出头,看看菜园里忙碌的苏晚,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自己以前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可现在,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在海边,有苏晚,有菊花,还有吃不完的红薯。
从那以后,厉沉舟每天都会来海边找苏晚。苏晚会教他认海里的鱼,他会帮苏晚给菊花浇水(用尾巴溅起的水花);苏晚煮红薯给他吃,他会带苏晚去看海里的珊瑚和小鱼(让苏晚坐在岸边,他把珊瑚和小鱼捞上来给她看)。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晚种的“雪菊”也发芽了,嫩绿的叶子从土里钻出来,看起来很有生机。厉沉舟看着那些小芽,笑着说:“等它们开花了,肯定很好看,比我的‘墨雪’还好看。”
“才不会。”苏晚笑着说,“你的‘墨雪’也很好看,各有各的特点。”
厉沉舟看着苏晚,突然觉得,自己变成美人鱼,也许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如果不是变成美人鱼,他不会来到这片海边,不会再见到苏晚,不会有现在这么幸福的日子。
他看着菜园里的菊花,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晚,尾巴轻轻拍着海水,心里默默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守在这里,守着苏晚,守着这些菊花,守着这份简单而幸福的日子。
厉沉舟坐在海边木屋的门槛上,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二手车交易合同,海风把合同边角吹得卷起来,他盯着上面“已过户”三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那是他昨天刚签的字,把自己人生中第一辆车给卖了。
那车是辆银色的二手捷达,当年他刚进娱乐圈,跑龙套赚了第一笔钱,没给自己买衣服也没请人吃饭,攥着钱去二手车市场转了三天,才把这辆车开回了家。车龄比他还大两岁,空调夏天不制冷,冬天出冷风,方向盘还总往左边偏,可他宝贝得不行,每次收工再晚,都会拿着抹布把车身擦得锃亮,连轮胎缝里的石子都要抠出来。
后来他火了,助理小王劝他换辆好车,说“舟哥您现在是大明星,开捷达出去太掉价”,他却总笑着摆手:“掉什么价?这车陪我跑过凌晨三点的片场,送过发烧的我去医院,比什么都亲。”
可现在,他不得不把车卖了。自从变成美人鱼,他再也没机会开那辆车,车停在小王的车库里,每天都在落灰,还得交停车费。前几天小王来海边看他,说“舟哥,要不把车卖了吧,留着也是浪费”,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头——他想把卖车的钱给苏晚,苏晚的木屋漏雨,该修修了,菜园的篱笆也该换了,这些都需要钱。
“在想什么呢?”苏晚端着碗红薯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把碗递给他,“刚煮好的,趁热吃。”
厉沉舟接过碗,咬了一口红薯,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却有点发涩:“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以前的车了。”
“就是你说的那辆会跑偏的捷达?”苏晚问,她听厉沉舟说过很多次那辆车的事,知道那是他的宝贝。
厉沉舟点点头,把碗放在腿上,看着远处的海面:“昨天把它卖了,卖了三万块,够修你的木屋和换篱笆了。”
苏晚愣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碗里的红薯夹了一块给他:“你不用给我钱,木屋漏雨我自己能修,篱笆也能自己换。那车是你的宝贝,你怎么能把它卖了?”
“宝贝也不能当饭吃啊。”厉沉舟笑了笑,“再说了,我现在是美人鱼,也开不了车了,留着它干嘛?还不如换点钱给你修房子,这样你住得也舒服点。”
苏晚没说话,只是低头吃着红薯,眼眶有点红。她知道厉沉舟是为了她好,可她更知道,那辆车对厉沉舟有多重要——那是厉沉舟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证明,是他对过去日子的念想。
第二天一早,苏晚说要去镇上买修木屋的材料,厉沉舟想跟去,苏晚却笑着说:“你待在家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顺便给你买你爱吃的糖糕。”
厉沉舟只好留在木屋,帮苏晚整理菜园的菊花,把长高的杂草拔掉,又用尾巴溅起水花,给“墨雪”和刚发芽的“雪菊”浇了水。他等了很久,直到中午,才看到苏晚坐着一辆出租车回来。
出租车停在海边,苏晚付了钱,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木板和钉子,还有一袋糖糕。厉沉舟赶紧游过去,想帮她提袋子,却看到出租车的司机正从车上下来,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想帮苏晚拿剩下的材料。
就在这时,厉沉舟的目光落在了出租车的车牌上——那串数字他太熟悉了,当年他特意选的,是他的生日。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游到车边,抬头看着车身——银色的车漆,虽然比以前亮了些,可车门上那道浅浅的划痕还在,那是他当年不小心蹭到电线杆留下的;车轮毂上的小凹陷也还在,是他第一次开车上高速,被石子砸中的。
“这……这是我的车!”厉沉舟激动地喊起来,尾巴用力拍着海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车身上,“这是我昨天卖的那辆捷达!你看,车门上的划痕,车轮毂上的凹陷,都是我弄的!”
司机刚把材料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听到厉沉舟的话,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厉沉舟半个身子在水里,只露出上半身,头发还滴着水,看起来有点狼狈。司机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这是我昨天刚买的车,怎么就成你的了?”
“真的是我的车!”厉沉舟急了,指着车牌,“你看这个车牌,是我的生日!我当年特意选的!还有,这车的空调夏天不制冷,冬天出冷风,方向盘还往左边偏,你不信可以试试!”
司机不耐烦地把材料放在地上,走到厉沉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管什么车牌,也不管什么空调制冷不制冷,这车我是从二手车行正规买的,手续齐全,现在是我的车!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报警了!”
“我没有胡说八道!”厉沉舟还想解释,却被苏晚拉住了。苏晚把他往海里拉了拉,对着司机赔笑道:“师傅,不好意思,他跟您开玩笑呢,您别往心里去。”
司机哼了一声,转身就往驾驶室走,嘴里还嘟囔着:“神经病,耽误我做生意。”说完,他发动汽车,捷达的发动机发出熟悉的“突突”声,慢慢驶离了海边,车后扬起的尘土,落在厉沉舟刚才待过的地方。
厉沉舟看着车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眼睛一下子红了,他转过身,对着苏晚说:“那真的是我的车……我不会认错的……”
苏晚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糖糕递给他:“我知道是你的车。可它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了,你再怎么说,也没用了。”
厉沉舟接过糖糕,咬了一口,却觉得没以前甜了,嘴里满是苦涩。他看着远处的海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那辆车陪他走过最苦的日子,见证了他的努力和成长,现在却成了别人的车,连认他这个旧主人都做不到。
“我是不是很傻?”厉沉舟小声问,声音带着点哽咽,“明明知道卖了就拿不回来了,还是把它卖了……”
“不傻。”苏晚坐在海边的石头上,看着他,“你卖车是为了给我修房子,是为了我好。而且,车虽然卖了,可它陪你走过的日子,你记住了,就够了。”
厉沉舟点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海水里,很快就不见了。苏晚没说话,只是坐在他身边,陪着他,海风轻轻吹着,把他的眼泪吹干。
过了很久,厉沉舟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看着苏晚手里的木板和钉子,笑着说:“咱们去修木屋吧,别让材料放坏了。”
苏晚点点头,站起来,提着材料往木屋走。厉沉舟跟在她身边,尾巴轻轻拍着海水,心里虽然还有点难受,却也想通了——车没了,可以再买,可苏晚还在,菊花还在,这份日子还在,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忙着修木屋,厉沉舟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在旁边给她递递钉子,或者用尾巴溅起水花,帮她把木板上的灰尘冲掉。有时候,他会坐在海边,看着路的方向,希望能再看到那辆捷达,可直到木屋修好,他也没再看到。
木屋修好的那天,苏晚做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还有厉沉舟爱吃的红薯。两人坐在木屋的院子里,吃着饭,聊着天,厉沉舟渐渐把卖车的事忘了,心里满是幸福。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厉沉舟正在海里陪小丑鱼玩,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突突”声——是捷达的发动机声!他赶紧游到岸边,探出头往路的方向看,就见那辆银色的捷达正慢慢驶过来,停在海边。
司机从车上下来,这次他没穿出租车的制服,穿了件休闲装,手里还提着个袋子。他看到厉沉舟,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厉沉舟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司机把袋子递给他,笑着说:“我昨天去二手车行保养车,跟老板聊起来,才知道这车真的是你的,你是因为要给朋友修房子,才把车卖了。我听了之后,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就买了点水果,来跟你道歉。”
厉沉舟接过袋子,里面装着苹果和香蕉,他看着司机,心里有点感动:“没事,我也不该跟你急。”
“这车确实是辆好车。”司机笑着说,“虽然有点旧,可发动机特别好,跑起来也稳。我现在不把它当出租车了,留着自己开,周末带着家人去海边玩,特别好。”
厉沉舟点点头,笑着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把它当出租车,会把它累坏了。”
“不会的,我会好好爱护它的。”司机说,“对了,我还把空调修好了,方向盘也调好了,现在开着特别舒服。如果你想再开一次,我可以让你开一圈。”
厉沉舟心里一动,他确实想再开一次自己的车,可他现在是美人鱼的样子,根本没办法开车。他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了,谢谢你。只要你好好爱护它,我就放心了。”
司机点点头,又跟他聊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厉沉舟看着车慢慢驶远,心里再也没有以前的难受,反而觉得很欣慰——他的车有了新的主人,新的生活,这就够了。
苏晚拿着糖糕走过来,递给厉沉舟:“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啊?”
“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是我车的新主人。”厉沉舟接过糖糕,咬了一口,甜得恰到好处,“他来跟我道歉,还说会好好爱护我的车。”
苏晚笑了笑:“那就好。你看,虽然车卖了,可它现在过得很好,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厉沉舟点点头,看着远处的海面,心里满是平静。他知道,有些东西虽然失去了,可只要它能有好的归宿,就够了。而他现在,有苏晚,有菊花,有这片海,还有吃不完的糖糕和红薯,这样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从那以后,厉沉舟再也没提过那辆捷达,可他偶尔会坐在海边,看着路的方向,希望能再看到那辆银色的车。有时候,他会想起以前开着车跑片场的日子,想起车陪他走过的那些苦日子,心里满是温暖——那些日子虽然苦,却也是他人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而那辆捷达,也成了他和司机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有时候,司机周末带着家人来海边玩,会特意把车停在厉沉舟能看到的地方,让他看看自己的车。厉沉舟会游到岸边,跟司机聊聊天,看着司机的家人在海边玩耍,心里满是幸福——他的车不仅有了新的主人,还成了一个家庭的快乐源泉,这就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晚种的“雪菊”也开花了,白色的花瓣裹着金黄的花蕊,跟“墨雪”放在一起,黑白相映,特别好看。厉沉舟坐在海边,看着那些菊花,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晚,心里默默想: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有花,有海,有爱的人,还有一辆虽然不属于自己,却能让自己安心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