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挣扎着浮出水面。
好累。
全身都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连抬个眼皮都费劲。
林小兔迷迷糊糊地想。
不对，修真界好像没有大卡车。
那就是被十头铁甲犀牛踩过去了。
嗯，这个比喻比较符合世界观。
一股温润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不是丹药味，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的异香，就是那种……最纯粹的，食物的香气。
灵米粥？
林小兔的眼皮颤了颤，终于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入眼的，是熟悉的兽骨穹顶。
这是……墨玄的九幽龙舟？
他没死？
我靠，我居然还活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小兔就感觉自己简直是修真界第一小强。
他挣扎着想动一下，结果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
一个沙哑得几乎不像人声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林小兔僵住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把视线挪了过去。
床边坐着一个人。
墨玄。
只是眼前的墨玄，跟他印象里那个拽得二五八万、随时能用眼神杀人的魔尊判若两人。
头发有点乱，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眶下面是两团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通宵赶了三个项目还没来得及上线人的憔悴感。
林小兔傻了。
不是，哥们儿你这形象……
墨玄见他醒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光亮，像是黑夜里骤然点亮的万千星辰。
狂喜。
对，就是狂喜。
林小兔活了两辈子，头一次在墨玄脸上看到这种堪称外露的情绪。
这家伙平时不都是一张“莫挨老子，老子分分钟让你投胎”的冰山脸吗？
“你醒了！”墨玄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小兔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
“水……”
他刚吐出一个字，墨玄的身影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杯温热的灵泉水。
那动作快得，林小兔怀疑他是不是用了传说中的闪现。
为了倒杯水，至于吗？
林小兔想自己坐起来，结果刚一用力，浑身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又软了回去。
“我来。”
墨玄立刻俯下身，一只手穿过他的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颈，用一种对待绝世珍宝般的力道，将他缓缓扶了起来。
林小兔的后背靠上了一个柔软的靠枕。
整个过程，他感觉自己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不是……我一个大男人……
虽然是个兔精。
但也是个公的！
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又想想墨玄我老攻，照顾我理所当然。
墨玄将水杯递到他唇边，林小兔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干涸的喉咙总算得到了滋润。
“饿不饿？我熬了粥。”墨玄说着，又是一个闪现，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灵米粥。
林小兔看着那碗粥。
嗯，卖相不错，米粒颗颗饱满，灵气氤氲。
然后他就看见，九州第一魔尊，幽冥魔宗之主，墨玄，正襟危坐地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极其认真地……吹了吹。
吹完，还用自己的嘴唇试了试温度。
墨玄把那勺温度刚好的粥，小心翼翼地递到林小兔嘴边，眼神里带着七分紧张，三分期待，还有九十分的“你快吃啊你快吃啊”。
林小兔看着他。
这笨拙又认真的样子……
怎么有点……好笑。
他没再多想，乖乖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真香。
墨玄见他吃了，眼睛里的光更亮了，立刻又舀起一勺，重复刚才那套“吹一吹、试一试”的流程。
林小兔一口一口地吃着。
墨玄一勺一勺地喂着。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更没有提那天衍峰上那场惨烈的战斗，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龙舟内，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
阳光透过舷窗的晶石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林小兔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了点，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我自己来吧。”他看着墨玄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削好的灵果，有点不好意思。
让一个能一剑劈开一座山的魔尊给自己削苹果……哦不，削灵果，这传出去，他林小兔怕是要被整个魔道追杀。
“你别动。”墨玄的语气不容置喙，但动作却轻柔得不像话，“你灵力耗损过度，需要静养。”
说着，他将一小块果肉递到林小兔嘴边。
林小兔：“……”
行吧，大佬你说了算。
他认命地张嘴，当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
别说，还挺爽。
他靠在床头，看着墨玄专注的侧脸。
这家伙，长得是真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此刻没有了那身生人勿近的煞气，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柔。
尤其是他垂着眼，认真地把灵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时候，那双能让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手，显得格外稳定。
林小兔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日子。
每天对着电脑，敲着代码，最大的梦想就是财务自由，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躺平，养条狗，养只猫。
如果运气好，再找个合得来的伴儿，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没想到，猝死后穿到这里，又是被强迫，又是带球跑，又是开小饭馆，又是打最终反派……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这个曾经让他恐惧、厌恶的男人，如今却成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还有团团和糖糖那两个小家伙。
林小兔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他轻声开口，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身边的人听。
“我以前总觉得，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就是人生巅峰了。”
墨玄切水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林小兔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继续说道：“没想到现在……好像也差不多。”
虽然没有老婆，但他自己就能生。
热炕头……嗯，这张兽骨大床也挺暖和的。
这么一想，好像梦想已经提前实现了？
墨玄愣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林小兔，看着他脸上那抹劫后余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几秒后，这位不可一世的魔尊，忽然低沉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带着一种震动，好听得要命。
他放下手里的灵果，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握住了林小兔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男人的掌心很烫，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嗯，”墨玄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差不多。”